那年,他不过十岁,实在受不得那般欺负,本是想与他问个清楚,讨个说法,却恰巧听见林庚赫与云丞相相商,要遣派细作前往北海……
于是他冲了出去,他说他要去北海,立誓要成为蜀国的英雄,脱离奴籍,成为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他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喊他一声父亲。
那日,林庚赫没有丝毫犹豫,当场成全了他,并承诺会顾好梁姬的安危。
十七年过去,他摸爬滚打,九死一生,将北海摸了个遍,历经万难回到蜀国,却发现,一切都变得面目可非。
他将北海国防、北海皇子夺嫡、北海政务、还有绝密的盐务当着林庚赫和云丞相的面一一道来,原以为会得到林庚赫的赞许和嘉奖,谁知换(丁香书院小说)来的便是冷言冷语,还叫他莫要多言,当个哑巴!
再后来,护国将军府长子无故被害,矛头直逼他而来,父亲一点都不曾听他解释,便断定了他狼子野心,想取而代之长兄之位,暗许主母将他发卖……
“不,他是个魔鬼,没什么亲情可言,怎会对母亲那样好!”
萧战冷着脸,痛苦之色爬上他的脸庞,像是置身在冰窖之中一样。
芽儿抱着他微微颤动的身躯,安抚道:“安哥儿,这是真的,老爷抬了梁姬为姨娘,如今宠惯护国将军府,就是主母夫人也再不敢欺负一二。夫人常常念叨着:安哥儿自小勇敢,十岁奔赴北海国,十七年全身而退,我的安哥儿是不会死的……”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泪打湿了他的肩头,有些抽泣道:“也是因为这句话,将军总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我也是这般想的,若是不然,我和夫人早就随你去了。”
“真是老天有眼,安哥儿你还活着,我跟夫人都想死你了。”
芽儿哭得不行,她与安哥儿那也是自小到大的情分,她生母也是护国将军府里的舞姬,但她却不是将军的女儿,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她母亲也不知道谁是她的父亲。
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可怜人。
萧战身躯一颤,也知道芽儿受尽委屈,将她抱得紧紧的,安抚着安慰着,“好了好了,我总算步到你了,上回我替小姐来京都城办差等了你们许久,都未见到,也不敢深入打听,还以为你们都不在了,如今你们都好,我放心了。”
芽儿突然推开他,问道:“你莫不是还要走?”
萧战嗯了一声,“小姐待我极好,更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恩。”
芽儿怔了怔,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说道:“安哥儿,如今夫人有的是钱,咱们贵礼回馈,你就回府来吧。”
萧战摇头,说道:“芽儿姐,我如今身上还是背负着谋害嫡子的罪名,要是回去你觉得我会是什么命运?何况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从未动过害人之心!”
芽儿发难,左思右想后说道:“老爷如今善待梁姬夫人,兴许是知道错怪了你呢?或许再不回追究这事了呢?”
“你太天真了,主母夫人会放过杀害她儿子的凶手吗?再者,你怎知老爷这般厚待我母亲不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呢?”
芽儿捂着嘴,惊恐道:“安哥儿,你说老爷厚待梁姬夫人,是为了你回去自投罗网?”
芽儿连连摇头,这些日子她看着老爷是真的很宠,很宠梁姬夫人的啊,甚至是主母夫人都要退避梁姬夫人居住的院子……
可是安哥儿说的也对,万一就是个陷阱呢?
她拍着胸脯,心说还好安哥儿聪慧,想得如此周全。
她看着他,可惜道:“夫人想你想得发狂,我明知道你活着,却不能带你回府去见夫人。”
“那不是你的错。”
芽儿摇头晃脑,眼泪迷离的,“安哥儿还活着,我回去一定告诉夫人,叫她养好身子,他日再与安哥儿相见。”
萧战点头,“好芽儿,谢谢你!”
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我现在叫萧战,以后莫要叫我安哥儿了,这个名字应该石沉大海,不到万不得已,时机不到不能叫这个名字,他会成为催命符的。”
芽儿嗯道:“萧……萧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是个好名字!”
“嗯,小姐给我起的。”
他说起萧离,脸上不自觉的洋溢起一股笑意,芽儿瞧了却有些不解的问道:“她好相处吗?对安哥儿……对你真的很好吗?”
萧战点头:“是的,特别好,她好特别,与人为善,心怀天下!”
芽儿震惊,幼时,萧战学了学问就会教她,所以芽儿就开始想,一个心怀天下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
心怀天下的不都是男子们吗?
“芽儿,你回去与我母亲说,我很好,让她好好活着,好好吃饭,等有机会我一定去见母亲,带她离开护国将军府,自然也带上你。”
“嗯,好,我回去一定好好跟夫人说,我们都会等着你,直到重聚!”
芽儿眼里冒着光泽,她就知道,林武安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果他的生母不是梁姬夫人,而是主母夫人的话,他应该是将军最出色的儿子,最像将军的儿子,一定是个前途无量的男子汉大丈夫!
萧战帮忙捡起了竹篮,一并将地上的瓜果也捡了起来,递给芽儿:“辛苦你帮我照顾我娘了。”
芽儿道:“我们都是将军府里低贱的奴隶……不过如今夫人总算熬过来了……”
芽儿觉得怎么说都不对,毕竟刚出萧战才说,万一老爷对梁姬好一切都是做戏?又怎么说梁姬是熬过来了呢?
萧战露出久违的笑意,说道:“以后我不便来这里等你,你若是有急事,万不得已可去闹市的萧家铺子找芫容,让她替你传消息于我。就是挨着红颜祸水坊、书斋那里的萧家铺子,卖卫生纸的铺子。”
“卫生纸?好,我记得了。”
芽儿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名堂,且不管什么纸,既然萧战说了,她便记下了。
萧战探头看了看外面街道行人,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说道:“芽儿姐,你小心一些,回去后与我母亲说起,切记叫她务必保持与往常一般模样,勿要叫人看出端倪来,你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你也是,要和以前一样,该如何便如何。”
“嗯,安哥儿放心。”
萧战警惕的看着外面行人,目如鹰鹫,能从北海逃回蜀国,那警惕不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