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灵大陆之下,大浮屠幽冥界一角,血湖内。
  天门之下,秦九歌镇守多时,每每挥舞帝刹龙锏,随后砸入血潮,破灭其中的恶鬼。反反复复,已经持续千百回合,不知外面多少个昼夜时光。
  十万恶鬼的数量不见减少多少,从开始的疲倦到厌烦,最后引为习惯。秦九歌在恶鬼群中周游身躯,在血湖弱水里惊艳身法。
  最后帝锏挥起砸落,分量恰到好处,不多不少,显得大巧若拙。
  兴奋的抬起头,秦九歌仰天甩了甩脸,两眼瞪大前方,身形如同鸟雀展开。右手持着万斤帝锏,左手自然握拳,微微放松,形同空管。
  两脚踏地,时而跃起,或双足绝尘。似乎,从恶鬼的包围里,秦九歌独自悟出一套没有招式的锏法。
  或开或收,或锤或砸,全凭本性,因地制宜。任由血湖内天翻地覆,唯心中不动明王安静。抽取捧杀之间,如雷霆,如细雨,如醉态,如狂吟。
  往复如此,秦九歌点破心中最后的桎梏,意外感悟“大自在”的真实之意。
  唯有彻底感悟大自在,修真方才能畅通无阻,不受外界干扰。洛辰已经悟了那种境界,而秦九歌始终欠缺分毫,到此刻才意外在恶鬼中点开。
  由此,秦九歌修炼的那本先天功法,已经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大自在、紫极琉璃、不动明王、金身诀四类具已完备。
  只差功法里的神龙,秦九歌便能彻底打开这座宝库,从其中获益匪浅!
  大自在是性,不动明王是心。紫极琉璃是灵台,金身诀是丹田。可最后的神龙表示什么,秦九歌始终参悟不透,再说自己身上,也没有紫极的存在啊。
  不过醉卧于恶鬼中,秦九歌已经不在乎这些。什么功法什么天门,什么人世什么情欲,这些都沉没在大自在里,都使在天性之中。
  左手掐着剑诀,秦九歌右手一背,把帝刹龙锏贴到后背,单脚站地,身体微微朝左倾斜。
  眼中清明,心中无欲则刚,就听一阵爽朗的笑声,秦九歌用左手剑诀点着那些恶鬼。唰唰,帝锏舞动,在空中落出漂亮的剑花。
  恍惚间,秦九歌真龙庇体,鸾凤缠膝。龟蛇卫足,白虎项背。
  包围在四面八方的恶鬼,眼中喷着红光,身体全是乌黑的血垢,狼藉不堪。见秦九歌如此坦荡模样,惧怕于帝锏之威,吼叫着退避三步。
  秦九歌眯着眼睛一笑,身体后翻,无视于恶鬼威胁,协调的腰肢一扭,笑吟道:
  “丈夫处世兮凌云行;凌云行兮颠鸾鸣。颠鸾鸣兮从风翔;从风翔兮山海惊!山海惊变兮六合定;六合定兮慰我心。慰我心兮列圣王;列圣王兮安明庭!”
  笑声坦荡,身形缥缈。恶鬼逼退,血湖乱潮。
  嗖嗖!
  待到秦九歌朗声笑吟之后,天门下的紫色巨蛋,豁然从秦九歌背后飞来。
  灵台内是何其无尘,秦九歌听见身后动静,下意识挥起帝锏,朝着背后猛砸。那股力量,镇压风声,蔑视群鬼,连空气都压缩数倍。
  等到秦九歌回过身,方才看见,是那枚巨蛋朝着自己而来。但是帝锏已出,是秦九歌随心所欲的一击,毫无思念可言。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就是秦九歌看似随手的一击,心中无念,灵台无神。帝锏轰隆乒乓,四棱神柱砸中蛋壳,咔咔几声,从未被撼动的巨蛋便碎裂开。
  表面布满了黑色的蜘蛛网,并且朝着四边逐渐扩散。还在秦九歌傻眼时,向来无坚不摧不可撼动的混蛋,竟然就被自己无心敲碎了。
  哗哗!
  巨蛋碎裂,紫色的蛋壳播撒天空,像是一层薄冰在空中被摔碎,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秦九歌坦露着上身,肌肉健壮,沐浴在血湖里更显得发白。蛋壳碎裂,正好飘洒在他身上,豁然融化,化为一条条流动的紫线。
  紫线像是有了生命力,开始在秦九歌上身自动描绘穿合,逐渐勾勒成一幅画。
  举目看向蛋壳内,秦九歌好奇,其中到底有什么。
  眨了眨黑色的眼眸,秦九歌吓得不轻,那鸵鸟蛋大小的巨蛋内,竟然钻出一条小蛇!
  说是小蛇,倒是有些不准确。
  模样像是蛇,通体紫色,蛇头有两个凸起的肉包。看起来,似乎是还没有长出的龙角。蛇腹下,也有四只纤细的龙足,其上各有五只锐利的龙爪。
  龙!
  秦九歌诧异,难道自己欠缺的神龙,就是巨蛋中孕育的生命?
  紫极琉璃,琉璃指的是灵台,至于紫极二字,被秦九歌粗心忽略。现在看来,落在自己身上的紫色蛋壳,在上身勾勒成画,可不就是紫极之躯?
  如此,先天功法,在此时此刻,秦九歌方才初窥门径,拥有打开它的完整钥匙!
  哞哞!
  紫色的小蛇,发出类似牛鸣的叫声,以极快的速度,蹿到秦九歌身上。
  身为坦荡的君子,秦九歌不怕狗,但是怕蛇。看见小蛇钻过来,还什么大自在不大自在,要是被咬一口,可就彻底不自在了。
  “走开,走开!”
  急了,秦九歌急忙甩手,大叫道。
  小蛇落在血湖里,两颗绿豆大小的龙眼有些委屈,像是报复,化为离箭飞到秦九歌的喉咙,盘旋一圈。
  远远看,还以为秦九歌发财了,脖子上套了一只价值连城的紫金项圈。
  急忙把那小蛇从脖子上拽下来,秦九歌把它拿在手中,细细翻看。小虽然小了点,倒是五脏俱全。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
  和传说中的龙,一般无二,实实在在的万兽之祖!
  “你这小紫龙有点意思,我一直以为蛋里面只能生鸡,却不想能生出龙。”
  出于传承的图腾,秦九歌怕蛇,但不怕龙。甚至看见龙,体内冰冷的血液逐渐回温,竟有几分触动,伶俐的用手指头逗弄龙头。
  在回应秦九歌,小紫龙冲着他吐出舌头,在指腹舔了舔,湿湿润润的。
  “有点意思。”
  秦九歌高兴的看着小紫龙,逗得正兴起。
  在幽冥界,万物灭绝。除了夜叉族和师弟他们,秦九歌这是第一次看见活物,自然很兴奋。
  却听得帝刹龙锏内的器灵一声巨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逗灵宠玩,快点看恶鬼,已经扑过来了!”
  “妈呀!”
  刚刚抬起头,秦九歌便看见一只面孔狰狞的恶鬼,浑身喷血,已经来到自己面门前。
  吓得急忙丢开小紫龙,这次小紫龙学乖了,在空中一打转,唰唰又盘旋到秦九歌的脖子上,给他戴了一个紫金项圈。
  秦九歌觉得,自己现在很闰土。要是再来一把钢叉,自己站在瓜田里,正用尽全力身体前倾,去刺向身前的猹,便一模一样了。
  许是不满意恶鬼的打扰,小紫龙引吭高歌,发出龙吟。
  哞哞!
  数万恶鬼再次惊恐的避开,血湖里阴森的气氛荡然无存,那些恶鬼人性化的露出惧怕。
  此刻,蛋壳落在秦九歌身上,暖洋洋的,融化了变成流动的紫色线条,已经在他身上勾勒完成。
  竟然是一幅龙纹,牢牢烙在秦九歌的上身!
  那龙纹,霸气威武,蔑视天地。
  龙纹的模样活灵活现,牢牢纹刻在秦九歌的上身,怎么也无法消除。似乎,它就是先天长在秦九歌身上的,只是血湖洗涤之后,方才显露真形。
  身体龙纹,和放大版的小紫龙相差无几,有一万零八百片龙鳞。片片如紫水晶,层层叠起,峰峦如聚,似盔甲般,象征混元之数。
  低头看去,龙头在自己的左胸,一只龙爪从后背搭到右肩,另外一只从腋下伸到手肘。龙身盘踞于凸起的锁骨,从脊背缠绕,直至身体三圈,最后龙尾浮在下腹方才停止。
  另外两只龙爪,左右搭在两肋,仿佛在把天地的距离蹬开。
  龙爪之上,各有白虎和玄冥缠绕。并且有九条紫色云纹,波荡浮在身体,使龙纹看起来若隐若现,犹如在天空中。
  紫色的龙纹,唯独眼睛是血红,狰狞而凶悍,叫万物不敢直视。连血湖里孕育的恶鬼,穷极凶恶,见到龙目狰凶,也避之唯恐不及。
  龙口下,长髯飘洒,口衔鸾凤,肆意摆舞。
  好一条霸气的龙纹!
  秦九歌瞪大眼睛,看了个仔细。那龙纹好似活了,迎着秦九歌的目光,凶狠的龙目变得温顺驯服。
  龙身在九条云气中翻滚,紫身红目,乖戾霸气。一对龙角顶天立地,呈现极致的分化,把阴阳善恶,从其中割裂切断。
  “太霸气了。”秦九歌目光温湿,粗糙的手掌满是伤疤,抚摸纹路,“出去了,容易挨打,能不能消失一下,低调点?”
  像是听懂了秦九歌的话,紫色龙纹幻化几下,从上身褪散,消失不见。等到秦九歌心神一动,那霸气傲意的龙纹再次浮出,惊诧恶鬼。
  大自在紫极琉璃神龙不动明王金身诀。性、心、体、身、神五行,终于被秦九歌完整聚齐,其中的浩荡道统,方才在这幽冥界一点紫光打开。
  道,什么叫道?
  道就在脚下,寻着路走,不管任何荆棘磨难,具都如云烟。
  哪怕太荒消失,远古匿藏。天地都改变了,大海化为桑田了,唯独道依然存在,犹如日月高高悬挂,从来没有易时。
  修真,去伪存真,无非求的,就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