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你刚才明明是死了,怎么又死去活来。”身为炼药师,太玄子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执着,询问秦九歌。
  切,还八品炼药师呢,真小气。秦九歌在心里腹议太玄子,连吃饭不给钱的勇气都没有,真是枉为八品大宗师。
  换做自己,不但白吃,还要白拿,这才是检验高手的重要依据。
  以往那些英俊潇洒的大侠,在酒馆里和仇家乒乒乓乓决斗,打得桌椅板凳乱飞,菜碗勺子遍地。
  等到打完了,店老板非但不要求所谓的大侠双倍赔偿损失,往往还要再额外赠送几两白银。
  不是老板被大侠的英雄气概所折服,也不是那大侠有什么崇高的人格魅力。
  主要因为人家大侠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刀剑,另外打起人又狠又准,老板不得已不敢找对方要钱,还要反送求对方离开。
  这才是吃白食最高的境界,不单单不给钱,还有人倒贴,大师兄无时无刻不以此为榜样。
  太玄子很奇怪,明明秦九歌死了,偏偏又活了。难道对方真有什么独特的法门,能够每每死去活来?
  学习老神仙的表情,秦九歌脸上阴阳怪气,满是中风后的面瘫:“其实啊,本来嘛,弟子当时确实死了,连灵魂都飘到幽冥界中,见到冥王。”
  “那你怎么又活了呢?”太玄子有些蹉跎的问,像是替钱光惋惜。
  秦九歌不大爽:“那冥王,好生威风,他身高两尺腰围十八尺,真是霸占九天独揽乾坤,令人神思追慕。”
  “啊?”蹲下来比划,太玄子有些吃惊,“这到底是冥王还是磨盘啊,怎么身材如此诡异,不愧是冥界主宰、轮回之王。”
  “冥王见到弟子,非要请弟子吃饭。见冥王左右抬手,左边端出花生米,右边递出豆腐干。摆在面前,要我选择。”
  “哇,果然够深奥。”拿出纸笔,太玄子老神仙边听边记。花生米和豆腐干,这话题一听,就很有深度,不亚于白马非马这种欠抽的论据。
  太玄子问:“那你是怎么回答,吃的豆腐干还是花生米。”
  “我啊...”顿了顿,秦九歌拖长嗓门,说书人般眉飞色舞,“我告诉冥王,花生米太干,豆腐干太咸,能不能给我来盘烧鸭子。”
  “之后呢。”
  “冥王嫌弟子事多,大脚一踹,把弟子踹回了人间。并警告弟子,这辈子别让他看见,否则见一次踹一次,踹到我不到幽冥界膈应他为止。”
  “嘶...”
  鬼话连篇,太玄子当然不信这种忽悠小孩子的屁话。当场吹胡子瞪眼,太玄子很想用炼丹炉砸在秦九歌头上,让他再去见冥王,看看还踹他不踹回来。
  不过见秦九歌还有心情吹牛调侃,太玄子略微放心,至少灵霄宗大弟子,短时间不会有自杀上吊的想法。
  世间万事,平平安安最好,多的不必强求了。
  太玄子迈脚准备出去,被秦九歌叫住:“师祖,弟子饿了,什么时候开饭啊。”
  “就知道吃,撑死你,待会叫人给你端过来。”太玄子没好气的回应,见过心大的,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真是看得开。
  “我们吃什么啊。”秦九歌像鸟巢里等待食物的小鸟,张大嘴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站在门框,老神仙仰望苍穹,俯视大地,经过缜密思考,终于缓慢而笃定的说:“吃豆腐干和花生米。就吃这两样,吃到有烧鸭子味为止!”
  “小气。”秦九歌低下头嘀咕...
  是夜,天清地朗,白月依稀,落得好风景乘凉。数日后,秦九歌养好身体,悄悄离开百万群山,向南独自走了。有一种思念,叫返家。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也罢,这样挺好。孤孤单单的自己,没有权利的喧嚣,没有名望的叨唠,没有负担的压制。有的只是心情的愉悦和惬意,提醒自己回去,看看。
  手持青皮竹杖,既当棍也做剑,沿途观山看水,浏览风光。忽而头顶草帽炎热,秦九歌取下来扇扇,正是桃花盛开的春景。
  空气里,有花香泥土芬芳,使人卸掉一身枷锁,漫步在自然和煦中。风光美,没有争斗杀戮,没有勾心斗角,有的只是晴空安好,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暂时忘了身后的烦恼和遇见的困苦,秦九歌将草帽搭在腰侧,取下方壶饮了几口。
  望着太阳西斜收拢的残阳,正是万顷金光辉煌时。
  翻过前面的大山,便正式进入南荒州,离自己的家,不远了。
  秦九歌吐出几口新鲜空气,埋头翻越大山。
  跋山涉水后,站在山顶,便把大半个南荒州的轮廓尽收眼底。天辽而地远,气流吹拂两腋扶风。
  头脑有些昏沉,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山风有些缠绵。
  秦九歌红了脸颊,变得踌躇不前。
  站在山顶,原地都踏出几只凌乱的脚印,还不见秦九歌往家的方向走。身体仿佛定格在山巅,目送阳光彻底收拢了暖流,天有碎星半月出现。
  虽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在即将回家时,秦九歌却有些难以迈开步伐。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未经历过,觉得这句话有些矫揉造作,直到离家近却有些踌躇,才更觉贴切。不管在外面混得是人模还是狗样,终归是要回家的,落叶归根。
  等到秦九歌抵达宣武城时,已是半夜。城内还是几年前的繁华,夜市热闹,人来人往。商贾为了几块灵石,而争得面红耳赤,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柜摊。
  还是老样子啊。秦九歌自言自语的说道。
  从前,自己把凝丹境看做神一般的强者,简直到了无所不能的崇拜地步。
  而经年之后,回家再游故地,才觉得年少时的美好,天地间的广大。
  对于秦九歌,如今的凝丹境,算不得了什么。哪怕等闲万法境,秦九歌也有平等而视的资格,身份上并不差多少。
  游走在宣武城的夜市中,秦九歌背起手磨掉了内心的怯惧,将心中化为不起波澜的湖水。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家,我秦九歌回来了...
  回家,不是说回就回。就像是吃饭,总得有一定的程序和标准。比如说怎么做,比如说怎么吃,这是有相当严苛的规定的。
  好比吃手撕鸡,总得用手撕吧。可你要是吃火锅,把手伸进去估计就废了。回家同样如此,特别秦九歌的家,还是在凶神恶煞的灵霄宗。
  那个地方,阴风阵阵,鬼哭狼嚎,曾经令无数英雄折戟沉沙。包括人见人怕的邪修,也称灵霄宗为罗刹地,以至于不敢来南荒州送温暖。
  在宣武城,秦九歌为自己回家做准备。首先是穿衣打扮,不管锦衣玉食还是人模狗样,总得买件新衣服,表示喜庆。
  为了防止宗门里的老不死趁火打劫,大师兄当然不能显露自己富裕的一面。
  于是在宣武城中,大师兄忍着肉疼和心痛,买了一件普通的麻衣长衫,配上白裤黑靴,再用布条束紧腰杆。
  一看,显得普普通通,很是朴实无华。细看,却也是翩翩的美少年,粗布麻衣不遮国色,怎么看怎么帅气。
  穿着这身几近于贫寒的装扮,相信即便三长老之流,也不好意思找自己要红包。
  说不定,宗门的老辈看见了,发觉这孩子长得那么虎头虎脑,人见人爱。会同情心大发,反给秦九歌一些灵石买新衣服。
  如此,大师兄反倒不花半块灵石,却能赚得盆满钵满。人生若此,实在了无遗憾。
  打扮穿着搞定,回家当然不能空手,秦九歌自然是懂的。
  在宣武城中,找到家最便宜最实惠的店铺,大师兄再次肉疼且心疼的,花了几块灵石。
  买了几盒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桂花糕。
  这样,礼物也有了,秦九歌能大大方方,拎着所谓的魔族特产,回家拜见几位宗门长老。古时候有人千里送鹅毛,现在有大师兄从魔族运桂花糕。
  说不定几位老神仙吃了糕点,感动得热泪盈眶,体内气机牵引白日飞升,也不是没有可能。
  搞定好这两点,秦九歌信心满满,昂首阔步的往灵霄宗赶路。
  边走,大师兄在心里边估计,待会看见几位长老,用什么方式打招呼比较好。
  无论怎么说,相信没有长老会问,你怎么不带媳妇回宗。如果真有某位长老这么不开眼,秦九歌肯定会自豪的扬起小脑袋,振振有词。
  当然有,怎么可能没有意中人,有好多呢。灵霄宗五位长老均是光棍,其中二长老爱面子三长老贪财,四长老喜欢研发蘑菇云爆炸升天,五长老整日疯疯癫癫不着逻辑。
  宗门当中,唯独大长老,最具有高人气质,可谓侠骨柔情,十足的帅哥风范。灵霄宗大长老走出去,不管是气度还是模样甚至谈吐,能迷倒万千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美妇。
  秦九歌想不通啊,自己师父要啥有啥,更是一宗之大长老,为啥就没给自己娶两个师娘。难道是师父他老人家看不上,或者没聘礼?
  当然,不排除大长老是花心大萝卜,别看表面上自己半个师娘也没有。
  说不定夜深人静,大长老偷偷溜出灵霄宗,去找满屋子的小狐狸精谈风月,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