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惧帝道的层次,天冥王和地冥王不得已,放弃了追杀秦九歌的打算。
  待到二人离开,智慧老人才驾驭方舟,继续在天地万方覆灭张狂的邪恶。
  然而他一个人,做的永远是杯水车薪,挽救不了倾颓的末世。
  在帝城的崇灵学院,后山有一磐石,翠苔苍松将它环绕,表面却没有丁点灰尘。
  白云蓝天在磐石头顶,星辰极光在磐石身侧。
  青山绿水,悠闲自然,完全融入在磐石宛若玄龟龙摆的纹路之中。从里面,能看见世界。
  这是灵祖留下的至宝,世界之石。
  云歌子,是守护世界之石的元老之一。如何开启世界之石,仅有少数几人知道。
  企图用外力或巧合,永远无法得到世界之石的精魄。
  唯有用至尊强者的极致精血,用世间最伟大最光辉的一片丹心,才能真正触动石头的核心。
  当人的力量光辉到某种极致的程度,便是大义,是最赤子的牺牲。
  那力量,能感天动地,令磐石垂泪。
  轻轻的把秦九歌放在世界之石前。替秦九歌胡乱擦了擦脸颊的血痂,云歌子舒缓着老脸,一身坦荡。
  “小子,以后这世界和天下,便交给你了。虽然你师父告诉我,你并不愿当这个救世主。但...命运如此,我们输不起。”
  那一刻,云歌子偶然回头,明亮的双眸,看见了熙攘的人间,拥挤的街道。
  那一刻,风和日丽,世界再没有杀戮和争斗。
  一切归于道的起源,万法轮转,追溯前因。
  清风静静,花草芬芳,流水叮咚,鸟鸣上下。
  光影交织缠绕,恍惚了很久很久。待到这些消失无踪,世界之石前的秦九歌,已不见踪迹。
  那里再没有人,地上仅剩一袭衣袍,两根竹签,几粒山楂葫芦,仅此而已。
  暖洋洋的天光,罕见且珍贵的,照耀在秦九歌的身体上,消融了寒冰和污血。
  梦里,秦九歌见到一个很普通的人,记不住对方的五官,隐隐约约是个瘦子,不知高矮美丑。
  对方慈爱的,大手盖在秦九歌头顶,抚摸着,像长辈。
  混沌中,秦九歌费力的睁大眼睛,努力盯着对方:“这里是哪。”
  “这里是世界的本源,五行从这里发源,构造了这方土地。”对方的声音并不威严,让人放松下来,如同躺在满是洁白羽毛的安逸屋子。
  “好深奥。”
  “其实并不深奥,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些便是道所注定的。包括你的到来,你的所见所闻。”
  “那么你又是谁,敢问前辈姓名。”
  对方并不正面回答,反而鼓励的拍了拍秦九歌的肩膀,把他带过去:“看到那棵树了吧,它有名字吗?在开辟之初,我可以叫它是土,也可以叫它是石。”
  秦九歌费劲的在头发上打结:“听不懂,那么我也没有名字吗?”
  “呵,小子,抱歉把你带到这个世界,道的永恒,没得选。要么你去战胜它,要么你被它奴役。”
  “非得分个胜负,定个生死吗?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
  “没得选。”对方继续重复这句话,讳莫如深的看着头顶,看着远处。
  在无数个光影交错的画面前,秦九歌大梦初醒,脸上的天真化为肃色:“你就是灵祖?”
  “是也不是,对也不对。抱歉了小子,你的到来,并非偶然,即使你不愿意当救世主,你也要为了我和它而战。”
  “凭什么!”秦九歌提高声音,这不公平,对方没有资格给自己做选择。
  “抱歉,时间到。希望你在太极界,能有所斩获吧,祝你好运。”
  灵祖说完,光影开始朝他身后收拢,画面再次在秦九歌眼前破碎。努力拨开云雾,秦九歌被绊倒了很多次,爬起来继续挣扎。
  “等等,告诉我消灭血苍圣帝的方法!”
  “嗯...”灵祖低吟几声,忽然有些俏皮的朝秦九歌竖起手指,“这得问你自己啊,我选中的人。”
  嗡嗡!
  光影彻底磨灭,眼前再次恢复了那片惨淡的血色,无数哭泣和嚎叫,死死堵住秦九歌的耳朵。
  双手乱舞了片刻,秦九歌才从噩梦里苏醒,疲倦的从地面站起来。
  世界之石裂开,里面镶嵌着一块至纯至明的晶体。
  晶体是天地之本,万物之根,是宇宙本源,大道门户。
  圣人,能从晶体里窥视混沌,感悟鸿蒙,执掌阴阳,收服五行,永恒不亡。
  秦九歌猜测,也许这块晶体,是某种力量的源头,或者说是道的异体体现。在太极界,也许有答案,能找到灵祖的秘密。
  跪在地上,秦九歌收起那一袭轻飘的衣袍,带回了灵霄宗。
  人族南荒,向来贫瘠寒苦,还没有受到邪修的大举侵略。在山门之后,平缓的黄泥山坡上,新添了两座新冢。旁边紫色的野花开得鲜艳,随着风摇曳。
  多年沉淀,除了四长老,其余三位师长先后感悟了法则,成功扛过天劫,踏入巨头行列。
  两座新坟前,还有未褪色的黄纸残酒,凭添着空气中的凄凉肃穆。二长老三长老他们,两列站在坟前,排成队伍,祭拜着埋入荒野的宗门英烈。
  不太高耸的黄土堆,一座属于大长老,一座属于云歌子。这对灵霄宗,是几近毁灭的打击,长老们悲切的揉着发红的浮肿核桃眼。
  秦九歌跪在坟冢前,呆呆看着,望着新修的墓碑上,那一笔一划仿佛血和心写成的字。
  噗通!额头叩在地面,泪水,已在刚才全部流干。现在,能流的,只有是血!
  血债血偿,不共戴天!
  站起身,秦九歌继续看着望着,大长老对自己的谆谆叮咛和童时的慈祥,过尽千帆般从脑海闪过。
  幼时,大长老从雪原捡回快冻死饿死的自己,从山下换取羊奶,用竹签舀着一点一点哺育婴儿,视如己出。
  童年,大长老悉心教导自己识字、修炼,生活和饮食,还给自己取了个挺俏皮的名字,张德开。
  成长,大长老包容自己,慈母严父,他一体担当。大长老的模样,深深凿刻在秦九歌的记忆中,指甲陷入皮肉,血替代了泪。
  少壮,大长老为了替自己报仇,不惜冒着风险杀入天启门,又和血苍派周旋,替宗门保驾护航,转战南荒...
  点点滴滴,融入了岁月,融入了时光。
  忽然,秦九歌害怕,害怕岁月的侵蚀和斗转,自己会忘掉师父,忘掉他慈祥的脸和名字。当自己也化为一抔黄土,脑海里的记忆,就会湮灭在长河当中。
  “师父,为了你,徒儿愿守护天地,将那帮畜生,送入万劫不复的幽冥!徒儿不为天下而战,为我灵霄宗的血债而战,至死方休。愿天佑我宗,气冲霄汉。”
  秦九歌再拜坟前,庄重发誓,咯咯的摩擦声几乎嚼碎了牙齿。男儿热血,在这一刻冲出体魄,喷薄在这人世间,壮大了无限风光。
  “师父,徒儿要将你的名字刻在高山,将宗门的威名镇在大海。您的大义,将流传在宇宙间,人们学到的看到的,都以您为标榜,将您如同圣王一般,万代不绝供奉在高大的明堂。”
  要刻千百副洞窟壁画,要造亿万个灵玉塑像。秦九歌真怕,真怕时光和岁月,阻止自己忘了今天。真怕凡人的寿命消止,便永恒将这段天缺的历史沦丧。
  将丰碑立在天地的中心,将名字悬在星辰的头顶。百代,千代,万代,世界灭了,道长存,秦九歌都要让人知道,世界,出了一位伟大的圣。
  他的名字和面孔,同道一起永恒不灭,古今仅此一位大长老,只有他!
  二长老他们悄悄走了,怕打扰秦九歌。个人的力量,要挽救诺大的世界,何其困难。秦九歌答应了要替师成为救世主,绝无退路。
  用坟冢边亭亭如盖的青松,秦九歌花了三天,指甲缝隙嵌满了木屑,制作了三块牌位。
  浓墨填好,在牌位上写下一个个遒劲的符号。第一块,是给师父的。第二块,是给宗主的。第三块,是给大劫死难的同胞的。
  天下未靖犹有乱,不能唱遍人间歌!
  让我,来当这救世主,来掌握这叵测的命运。
  若天残,我便补天。若地裂,我便缝地。若天柱折便扛起苍穹,若日月湮便再造乾坤。世道乱了,苍生灭了,我秦九歌也要战到最后!
  天地风雷,电火金锐,来壮我灵霄宗,壮我这宗门大师兄!
  双手抱着这三块用血和生命写出的牌位,秦九歌步步走开,走出了这片最后的净土,走出了尸山血海,走出了如鱼冷暖。
  西极海上。
  自从第二次联军在西极海被屠戮大半,天下修士视这里为禁地。
  血苍圣帝虽然被暂时重创,但他手下的鹰犬,没日没夜在疯狂收割生灵的精魄。
  两大工会名存实亡,全部躲在帝城抵抗。人魔妖三族,也岌岌可危,说不定很快就会丧失存活百万年的土壤。
  在这种情况下,天下人包括猪啊狗啊鸡啊,都不会想到,有人跑到西极海来招事。
  现在躲邪修都躲不及,跑到人家大本营,不是找死吗?
  因此西极海的守卫,基本没有,邪修跑到外面,去给血苍圣帝收割新鲜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