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城墙,除了被炮火熏黑,愣是连点墙皮都没剐蹭下来。
  秦九歌站起来,兴奋大笑:“哈哈,欲骨朵,你这王八蛋,拿我们人族的大杀器轰镇北关,说你脑残还不信。镇北关是天下雄关,岂是你能打开的!”
  听见风中传来敌人对自己的羞辱,欲骨朵满脸通红:“给我杀,哪怕尸体堆满城墙,也把镇北关给我攻下来。”
  嗷嗷。
  数万士兵冲过护城河,眼看就要搭建云梯。秦九歌这时脸颊一冷,挥起右臂:“放箭!”
  箭矢覆盖苍穹,形成黑色的雨幕,朝那数万人乱射。顷刻间,耳畔惨叫嘶吼声不绝,血花四溅,像极了地狱。
  进攻再次失败,秦九歌不但跟山海族杠上,还一次次践踏欲骨朵的自尊心。欲骨朵怒发冲冠,险些站不住,耳光抽飞扶住自己的士卒。
  再次用神威炮压得城中守军抬不起头。这次欲骨朵学聪明了,直接派三千死士抬着百丈长的撞城木,去把城门砸开。
  可惜秦九歌早就把城门封死,三千死士冲到城前,被上面抛下来的巨石砸得肝脑涂地。
  “姓秦的,我和你势不两立!”
  日薄西山,血色漫天。欲骨朵不得已,第一天进攻镇北关的计划搁浅,鸣金收兵。
  将士站在城上,欢呼痛哭,衣袍溅满血渍。秦九歌见欲骨朵撤了,方才摇摇欲坠的被搀扶着,回到中军大帐。
  清点伤亡人数,光是被神威炮炸死的,便有八百多。仅是守了一天,伤亡达到两千人。按照这种消耗发展,十二万人坚守镇北关,恐怕挺不过三个月。
  山海族也伤亡不少,尸体堆在城下,无人理会。欲骨朵气冲冲回到军帐,召集众多军士商议破城计策。
  欲骨朵的学生孙建,忽然提议,可以采取疲敌之计。派十万人分成几队,在人族军队修整的夜晚,时不时进攻镇北关。
  等军士赶过来防御,山海族立刻撤走,总之不让对方休息。等人族疲劳下来不去理会,再派数十万人大举进攻。
  即便几天内攻不破镇北关,里面的守军估计被折磨疯了,哪里还有战斗力可言。
  “不错,你很不错,总算提了个好主意。”欲骨朵赞许说道,他现在就想拿下镇北关,把里面的军民屠杀干净。
  特别是那个秦九歌,欲骨朵恨得牙痒痒。
  疲敌之策并不新鲜,山海族的兵力是他的十倍,他们能无休止的派出兵马骚扰。而守住镇北关,靠十二万人本就捉襟见肘,夜晚应付起来,三军疲于奔命。
  秦九歌坐在中军大帐,听麾下脸色焦急的冲进来禀报,心中也不好受。看来是轻敌了,甭说还有十个月,哪怕三个月也未必守得住啊。
  “去找点资质不错的军士,我教他们铭刻阵法符文,应该能减少山海族传来的噪音干扰。至于守军,分成东西南北四支部队,轮流守城巡视,以备不测。”
  时光飞逝,转眼山海族围困镇北关,已有十五天。这十五天夜晚,秦九歌没睡过半个时辰的安稳觉,被各种大小军情叫起来。
  他是三军主帅,位高权重,许多事情别人根本不敢做主。侯大古他们看秦九歌精神不振,心中着急,又无可奈何。
  再这样耗下去,不等城破,大人的身体说不定就崩溃了。
  “你去休息吧,我替你守着。不是神仙还逞能,你以为你有多少精力。”楚未明强硬的说道,催促秦九歌麻溜滚蛋。
  “不行,东面的城墙出现破损,我得快点把这些金属冶炼完毕,还有部分阵法没有铭刻。”秦九歌揉了揉疲倦的双目,干得像泥土,没有半点水分。
  守住镇北关,保人族北方边境和百万黎民,秦九歌的压力是最大的。
  他脸色发黄,浓浓的黑眼圈从未消散。当年心气高傲,热志似火的少年,转眼像苍老了百岁。
  哗啦!
  楚未明夺过秦九歌手中的阵盘:“去睡觉。如果你先坚持不住,对军心士气,是致命的打击。”
  从来没想过秦九歌会这么拼命,楚未明还以为,他随便比划两下,就会放弃呢。
  可这半个月下来,秦九歌事必躬亲,他是合格的主帅。他能同甘共苦,不畏生死。他能赏罚分明,身先士卒。
  秦九歌,就是镇北关的定海神针。当被山海族吓得尿裤子的人看见他,像铜墙铁壁站在那,都会被上官叫骂着拖回来继续死守。
  “马上,这个阵盘还有一点点就完工了。接下来会更苦更累,我得未雨绸缪。”
  拼命吗?秦九歌机械的摇摇头,他不知道。为了人族高层而卖命,秦九歌觉得性命和抱负,没有那么低贱。
  之所以留下来甚至以性命为筹码,秦九歌觉得,是为了那千千万万死去和没死去的人。
  为了田哲,为了彦赛花,为了那些叫不出名字便被埋在黄土下的生命。
  “我觉得你马上会死。”楚未明的眼睛很危险。
  “没事,我还有精力。别看我现在满脸疲倦,要是欲骨朵暴毙了,我能连续翻好几十个跟头。”
  砰!楚未明是老实人,话不多。他才懒得劝秦九歌去睡觉,从旁边抡起根木棍,直击秦某某脑后。
  外面的侯大古等人,像得到什么信号,快速冲进来把秦九歌抬走休息。
  “真是的,自讨苦吃。”楚未明嫌弃的丢掉手中木棍,替秦九歌巡查城防。
  越是夜晚没有月光,越要提防山海族偷袭。打退几股小规模进攻,漆黑漫长的夜,就苦熬到结束。
  半月之后又半月,城中军士锐减至九万人。镇北关内,陡然多出无数坟包,周遭松柏挺拔,肃穆森森。
  山海族攻城月余,死军士十万。夏日炎炎,敌军尸体曝晒城下,蛆虫滋生无数,臭气冲天。
  秦九歌担心山海族再次利用瘟疫作为击溃军心的幌子,命人打开库房,熬制汤药驱散腐烂臭气,继续率军守城。
  一月下来,山海族连瓮城都没能攻破,只能日夜在城下叫骂挑衅。秦九歌率领三军,坚守镇北关,没让欲骨朵的大军移动半寸。
  城是暂时守住了,可更大的麻烦让秦九歌焦头烂额。
  左果毅和周显,册封为骁骑上将,但没有给予半点粮草和元石资助。哪怕提前命人收集,轮番苦战下来,药草、元石、军械纷纷告急。
  人族高层自始至终,甭说援兵,连丁点救助都看不到。
  甚至打到现在,将士断手断脚,干净的纱布,都无法从血流成河的镇北关掏出来。
  军中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镇北关内,还有几十万普通人。他们修为不高,在太极界等同于草芥,这就是史诗中,夸耀圣王恩泽下歌功颂德的亿兆黎民。
  中军大帐内,众多参军令开始为逐渐减少的军需资源担忧。现在连像样的铠甲兵器,城中都拿不出来。将士手中的刀剑,哪样没有七八个豁口?
  且不说钢铁般的军心斗志会不会逐渐瓦解,没有粮食在城中忍饥挨饿的几十万普通人,会不会哗变暴动?
  山海族在外面步步紧逼,倘若城中乱起来,镇北关必破,在座均是千古罪人。
  芸芸众生不会在意谁是圣王,谁是天道。他们被生下来,最卑微的渴求,便是活着。生下来,活下去,就是所谓的生活。
  可现在,镇北关连军需都快告罄了,还有粮食发给几十万张嘴巴吗?
  孱弱的三五个黎民没有什么。可几万几十万的数量暴动起来,足以成为压垮镇北关最后的稻草。
  众多参军令和千军令进来,希望秦九歌拿个主意。
  所有人双眼赤红,目光带血愤愤,仿佛吃人般的恶狼,使中军大帐气氛肃杀。除了三军高层,帐外随意靠近者,杀无赦。
  大部分将领认为,事到如今,恐怕唯有施展些铁血手段。
  要让几十万黎民不因为粮食和死亡威胁而暴动,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将他们变成死人。
  战争是血腥的,死几万上百万,也仅是在后世的书册中,多几个冷冰冰的数字而已。
  将领们要守住镇北关,不使国破家亡。看样子,他们要逼迫秦九歌和左弘下达军令,将城中几十万人统统抹杀。
  这时候有妇人之仁,等山海族南下,死的可不止几十万!
  左弘被这些人的想法吓得六神无主,急忙哀求的看向秦九歌。见秦九歌坐在大椅上,面色阴沉,抿嘴没有说话。
  死亡和杀戮带来的负面因素,导致城中军士开始暴虐和烦躁。那种被逼到死亡角落,活活等着被凌迟的感觉,不亲身体验,是无法指责他们的。
  这种提议,刚开始只有二三人,到现在,大半将领均主张将城中黎民杀尽。
  圣人口中的仁义慈悲,是在天下太平,五谷丰登的稻花香里。可现在,血流漂橹,国破家亡。秦九歌和他们要做的,便是死死守住镇北关,挡百万敌军南下。
  为此,他们可以付出一切,哪怕将来千夫所指。
  是非功过,岂是后人能评说?
  见秦九歌不说话,脸色阴沉得吓人,将领们默不作声了。秦九歌的铁血手段和威信,他们全部领会到。
  如果再敢撒野,指不定外面的赤虎营,会先把自己干掉。
  等众人离开,陆三担忧的过来:“大人,再拖下去,确实不是办法,我怕城内哗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