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头看着他,目光却慢慢蒙住了一丝薄雾,她微微动了动嘴角,轻轻地说:“我上次不是说了……”
  “说什么?”离婚?难道因为他向她隐瞒了他当年来到安家的原因吗?她就要同自己离婚吗?他又怎么能够接受。
  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字字清楚明白:“易言城,我要和你离婚。”
  这是她最后可以说的话,难道不是吗?她怎么能够和害死她姐姐的仇人再在一起呢?
  他却沉默不语,目光里却隐隐地含着些怒气,两人对站着许久,僵持着一动也不动。最后易言城终于松口道:“到我办公室,我有话说。”
  “现在不能说吗?”安倾反问道。
  男人回过头,目光薄浅地望了安倾一眼,径直地往升降梯方向走去。安倾看着前方的那个男人,他的背影孤傲又自大,安倾站在远处迟疑了许久,还没有动。而易言城已经站在了升降梯前,等着她。
  她微微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朝着他走去。她知道,她还是无法抗拒他的一言一句。
  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听他到底还想说些什么。
  两个人的升降梯,本来空间应该异常的宽阔,可是两个人却互相站在一个角落,默不作声。升降梯缓缓升起,她靠着透明的轿厢壁上,然后俯瞰着楼下的风景,街上的人物慢慢变小,而自己的眼角却莫名地有些酸痛。
  升降梯在三十三层停了下来,她紧紧地跟着他的步伐,穿越着三三两两毕恭毕敬地喊他“易总”的人群,到了总裁的办公室。
  他往转椅上坐下,她孤孤地站在办公桌的对面,面无表情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他仰起头,双手对叉,眸光却慢慢淡了下去,他轻笑一声,嘴角漾着纹路清浅的笑意:“安倾,你难道没有话和我说吗?”
  她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半晌,她似乎隐忍着眼眶中的泪水许久,才说:“我姐姐……”
  费了太多的劲,她才缓缓开口问道:“我姐姐……安妮的死和你有关吗?”
  他却滞住了,他的眸光很深又很幽冷,他还是那么冷静,十九岁时,他孤身为父讨债,二十几岁就开始重建易氏,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冷静和果决又怎是一般人可以拥有。她想,她注定是输家,从十五岁萌动芳心的一瞬开始,她就已经挫败了。
  但是她还是从他眸光一闪而逝的愕然和慌乱看到了什么。那稍纵即逝的情绪已经让她看清了一切。安妮的死一定和眼前的男人有关。
  “和你有关吗?”她又喉咙艰涩徐徐开口。
  他微微点点头,缓缓开口:“是。”
  这个“是”击碎了安倾抱有的渺小希望。她慢慢阖上眼睛,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残忍的人?他怎么会是那个谋害她最爱姐姐的那一人?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她的全身不自觉地微微发颤,绷紧的脸上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涓涓流淌着。
  “你怎么害死她的?是你推她到雪山下的吗?还是你明知道她根本不会滑雪所以故意把她骗上中级雪道?这些是不是都是你的阴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她?你明知道她是多么崇拜你的……”她近乎失控地说。
  她朝前走去,却一把拽住他的领带,要勒紧他。他却面不改色地说:“为什么你相信你父亲说的一切?”
  “因为我听过录音,我听过你向我父亲坦诚一切的录音。这就是真相,难道不是吗??”她紧紧地拽紧了他的领带,他是她的仇人,他是杀人凶手。
  他应当一命偿一命,他怎么能够还堂而皇之地坐在易氏最高总裁的位置上。
  他面色涨得通红,却没有喊停。他的目光渐渐暗下去:“是,这就是真相。”
  她的眼泪拼命地往外涌出,止也止不止住。她却猛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大步。她是有多么爱这个男人,为什么这就是真相?
  为什么她和他是仇人?
  “易言城我要和你离婚,你应该去坐牢,你应该去枪毙。”她捂住耳朵,拼命地摇着头,尖锐地大喊着。
  “我同意离婚,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眼前的男人站起身,眸光淡薄,薄唇轻动:“我只有一个要求,除夕那晚陪我回家同我母亲一起过年。”
  “我不会答应的。”她背过身,缓缓迈着脚步往办公室门外走去。
  他却冷幽幽地又开口:“你应该答应。这样我们的婚姻结束的会更加顺利些。”
  ***
  ‘啪’的一声,总裁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地合上。如此宽阔的办公室却徒留他一个人,他旋过身,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阳光绚烂异常,江面上的大桥总是有络绎不绝的人人来来往往,一切都如常没有改变,却什么事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安倾不知道怎么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公寓,她用力地把窗帘都合上,一个人静静地呆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她哭完了睡,睡完了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睡着。直到半夜头痛难熬,她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头痛药,捂了捂额头,才发现自己发了高烧。没有办法只好起身去医院挂急诊,没想到这大半夜的急诊室意外地堆满了人。
  她准备放弃,去附近的药店买点药,偏偏又碰到了林遥。林护士眼力极好,极远的地方就看到了安倾,喊道:“安妮……”
  而后又觉得自己喊错,慌忙改口道:“叫错了,叫错了,安倾,真不好意思。”
  几日没有睡好,她显得无精打采,目光失神,抿唇一笑,道:“没事,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也觉得你在哪见过。”
  安倾没有说谎,她见到林遥的第一眼,除了林遥喊她安妮让她感到无端的慌张,她也总觉得记忆中是哪里见过这位林遥,却总是想不起。兴许是和姐姐一起的时候,见过她也不一定。
  急诊室异常地堆着一大群人,等了半天还没轮到她,她显然有些体力不支往长椅上坐了下来,林遥见此景,便说:“今天云光路发生了车祸,所以急诊室才会这么忙,本来我休息的,也是因为这样才赶的过来帮忙的。”
  “哦。”安倾有气无力地点着头。
  “就要过年了还发生车祸,还真是让人难受。”林遥兀自地说着。
  是啊,要过年了,她又想起早上在易言城的办公室里,易言城让她同他回家过除夕,就有点失神。如果她不知道真相,应该会高兴的很。安妮走后,跟母亲因过了一两次的除夕,大部分她都是孤身一人。她也想有一个家,而现在她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现在看来却全是错误。
  她的眼眸突然氤氲,林遥被她的反应吓到:“你别哭啊,我替你去走个后门。你等着啊,马上就等到医生了。”
  林遥立刻起身为她去找医生,果然一会儿就轮到了她。医生为她普通地检查了一下,却没有发现确实的问题,她却捂住胃部,脸色难看的要命,央求医生给她几片止痛药。
  医生却只好开了几片药给她,让她明早再来医院做个全身检查,走出病房的时候,林遥居然还在等她,看着安倾的额头布满硕大的汗珠,皱了皱眉头,一脸担忧道:“你真的没事吗?”
  安倾无力地摇了摇头,林遥扶着安倾往一旁的长椅上坐下,然后打了个电话,一会儿收了线,说:“安倾,简医生今天正好夜班下班,我让他送你回去吧。”
  安倾慌忙起身,忙不迭拒绝道:“不用了,真的不用麻烦简医生,我有开车。”
  “还是我送你一程吧。”
  安倾猛地回过头,没想到林遥口中的简医生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她咬着唇,半天才点了点头。
  坐在简驰的车里,的确让安倾有莫名地踏实感,她闭着眼,差点就要昏昏入睡,又勉强着自己清醒不要又睡着。睁开一瞬,看见简驰侧过头,饶有兴致地望着自己,他微微笑着,又转头看着前方的路况:“我以为你又睡着了。”
  “没有,你真以为我是瞌睡虫啊,每次都能在你的车里睡着?”安倾抿唇揶揄道。
  简驰也笑了笑,又问道:“今晚易先生怎么没有陪你来?”
  安倾明显迟疑了一会儿,面露难色,似乎想了一会儿,才道:“他,他比较忙。”
  简驰转头瞄了安倾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也不多问。沉默的瞬间,安倾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周医生的事情真不好意思。”
  “嗯?”简驰不明所以地反问了一句。
  “我请求你把周医生介绍给米漫,可是米漫……”
  简驰打断了安倾的话,一脸认真道:“感情的事情,本来就不能强求的。”
  “而且米老师不是也找到了对的人吗?”
  对的人,是对的人吗?那位有了妻子的魏文语是不是米漫所谓对的人呢?安倾有些迷糊,曾经她也以为易言城应该是她对的人,只是现在看来却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她的眼里好像蒙着层沙子,变得模糊不清,简驰见她许久不吭声,便转移了话题:“听林遥说你明天还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她点点头,又迅速地摇摇头,说:“不用了,我没什么事。”
  车子停到了她的公寓前,简驰突然反应到了什么,道:“哦,对不起。我一直记着你的旧址,你和易先生的新家是在……”
  “没关系。我现在就住在这儿。”安倾迅速下车,冲着简驰笑了笑:“谢谢你,简医生。”
  “明天我帮你挂个号吧,做个全身检查比较安心。”
  ***
  第二天,安倾很早就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简医生没有上班,但是嘱咐了另一科室的女医生,提前给安倾排了个号。在外等待检查结果正好接到了安政峰的电话,约她下午到他公司见个面。她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开了个公司。儿时,她只知道父亲开过一家投资管理公司,但是好景不长,公司破产,父亲失踪。她刚答应了下来,放下手机,护士正好在唤她的姓名。
  她径直进去拿报告,那位女医生定睛地看了她几眼,然后问道:“没有人陪你一块来吗?”
  安倾一阵困惑,不就是拿一份体检报告还需要别人吗?她开口道:“没有,就我一个人,医生怎么了?”
  “安小姐,你这段时间要注意休息和饮食。你已经怀孕两个月……”
  “你说什么?”安倾脸色骤变,她慌张地站起身。
  “但是胚胎处于宫内的下段,胎儿十分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