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蛟还想再说什么,华阳太后已经一步上前,拦在嬴政面前,厉声道:“赢政,你父王召见,这并不代表什么,如果,你敢在大殿内乱说胡话,老身我定不饶你!”
赢政面色一沉,但仍不忘拱手道:“谢祖母教诲!”
说罢,拂袖入殿。
内庭深处。
赢子楚气息已经渐弱,其实,他身体本来就不行,在邯郸之时他就未多加将养,回秦后,更多的也是生存在深宫的尔虞我诈之中,故,即使不受这次赵姬巫蛊事件影响,以他的身体状况来看也绝活不过他的祖父秦昭襄王。
如今又闻王嗣之事,方才那一番折腾真的已经让他精疲力竭……
当然,这些,他是绝不可能跟身边人说的,一个也不行!
呵,这大秦,说实话,已经没有一个他可信任之人,包括,他身侧这个吕不韦!
好容易盼到大殿门开了,赢政,那个他期待已久的身影终于徐徐走上殿来。
依旧是那样的俊朗挺拔,依旧是那样的精神抖擞——
从他这边,透过那素白的重重帷幔看去,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年,他的生母夏姬第一次带着年少的他见到祖父昭襄王的场景。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亲自命下,准许了他的父王秦孝文王的提议,送他入赵为质。
也就是在那一天,夏姬亲口安慰他,要他安心入赵,长大后回秦,这次经历就会是他的护身砝码。
也就是在那一天,在他幼小的心里,悄悄的种下了振兴大秦,一统天下之志!
只可惜天不假年,而,吕不韦很聪明,他的话聊聊几句就击中他的要害。
“儿臣政叩见父王,恭祝父王福寿安康。”回忆至此,他的思绪已经在赢政的俯首跪拜中被拉了回来,看到跪在地上的赢政,他抬了抬手,“平身。”
“谢父王——”
赢政平身立起,刚起身,眸光第一个便落在帷幔侧执着闪亮的轩辕剑安静的跪坐在那的乐微微身上。
要说,之前可真是惊险,华阳太后他虽是不喜,但整个大秦王城之内,谁不惧怕她的威势?
虽然芈冰已除,但他早已算到,但有华阳一日在,他的储位就永无定日,故,那下,救下乐微微后,他才会急切切的赶往临华殿。
事实证明,他所做并未失算。
微微果真在关键时刻给他立下一大功。
吕不韦是他的人,微微做为风门弟子,更是他的人,这样的两位都在父王身侧,他无忧矣。想到这,他抬起了头,平视看向前方,十几米远的父王赢子楚。
这样,两位,一位是现任帝王,另一位是正当考量的王储继承人,此刻,在这临华殿上,第一次进行着思想的交锋。
只是,这交锋不是口诛笔伐,而是眼力。
见他们看了好一会儿,不光是乐微微,就连吕不韦的后脊背都微微冒出冷汗。
方才,那赢子楚一句‘吕相,你,就一定认为,我所欲立之人就是王子政?’就已经让他们二虚惊一场。
现在,嬴政来是来了,可就他们这样,他们又能做出如何判断?
赢政,成蛟,谁继位,对对方都无疑是一场你死我活,自古如此。
何况,经方才一闹,吕不韦和乐微微现在已经公然的被划到了赢政阵营。
尤其是吕不韦,嬴政输,他便满盘皆输。
好在沉默了好一会儿,赢子楚终于从自己卧榻之下掏出一个青铜匣子,开口:“政儿,父王老了,怕是不久于人世……”
“父王……”
嬴政方要开口,便被赢子楚示意制止:“不要多说了,父王知道你要说什么,父王,没有时间了。你过来,这是传位诏书,父王早已拟好,现在就交予你手。”
说到这里,赢子楚顿了顿,赢政立刻碎步上前,谦恭的接过那匣子,刚要躬身退后,却发现,那唾手可得的匣子在对方手中像生了根般动弹不得,急看去——
果然,又听赢子楚猛的抬高声调:“但,你,要和父王起誓——”
听到此,赢政急松了匣子,跪下,俯拜道:“父王——”
赢子楚从床榻上颤巍巍的立起。
乐微微见了,在吕不韦的示意下,赶忙要去扶他,却也被他抬手制止。
赢子楚看向赢政:“父王,要你对大秦列祖列宗起誓,终你一生,善待成蛟及其子嗣,若有违背,必叫大秦自你之后二世而亡,这,你可听明白?!”
赢政赶忙再次俯身:“是,儿臣谨记!终儿臣一生,善待成蛟王弟及其子嗣,若有违背,必叫大秦……”说到这,赢政也顿了顿,后,又同样的抬高音调,“必叫大秦二世而亡!”
听赢政说罢,赢子楚这才满意的坐了回去,将匣子再次递于赢政手中。
两侧,吕不韦,乐微微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下去吧,我累了……”赢子楚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赢政,吕不韦,乐微微这才一一叩首退出大殿。
刚走出大殿,殿外各元老便一一围绕上来。
“相爷相爷,大王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相爷,大王说的可是立储的消息?”
“相爷相爷,您留步……”
……
众人将吕不韦团团围住,唯独将赢政远远的落在后面,乐微微见赢政眉头渐紧,面色也逐渐阴沉,刚想安慰他。可还未等她开口,便听殿内传来“噗通”一声。
众人齐齐看去,只听殿内一阵急呼:“大王,大王——”
“父王——”成蛟高喊一声,第一个冲了进去。
接下来,就是各元老重臣,最后才是吕不韦,赢政。
待最后一个人迈入大殿。
殿内,哭声震天。
殿外,便只剩华阳太后和乐微微俩人。
华阳太后看着乐微微,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乐微微,你们赢了。可是,不要以为赢政从此便会王天下。你也看到了,但要有吕不韦在,赢政,哼,就永远只会是个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