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微微又再次将赵姬拉回坐下:“来来来……母后,您先别急,先坐下。微微知道您现在的心境。可您千想万想,也总得为吕相爷想想,再不济,也得为大王想想。
  您想,现在大王刚刚大婚,马上就要冠礼,冠礼后就是亲政了。吕相爷呢,做为仲父,也是他的辅政,常言说将相和,国将和。依儿臣看,阿政与吕相爷和睦了,大秦才能长治久安呢。
  只有大秦长治久安了,您,吕相爷,还有阿政才能都有好日子过,不是?”
  赵姬淡淡的道:“微微,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意思,是我不想让阿政,自己的儿子有好日子过了?”
  乐微微笑道:“那当然不是,母后您历经千辛万苦,从邯郸到咸阳,这是为了谁。大家都明白。可是,赎儿臣不敬,儿臣有句话问您,但凡女人来说是夫君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赵姬抿嘴半晌没有开口。
  乐微微续道:“即使是平头百姓,在最关键时刻,夫妻二人无论是谁遇上危险,都会选择先护住儿子。太后,何况,是您呢?”乐微微仔细的观察着赵姬面上的细微反应,“吕相爷是谁,他即使走在咸阳大街上,整个大街都能抖三抖。
  如果,再让人知道他可以随意出入太后寝宫……您想想,到时候,无论是大王,还是您,无论是谁的面子上都过不去……大王与吕相爷不睦,也不外乎有原因在此……
  今天早上,我来这里,殷红姐姐已经和我说了,大王将您宫中昨夜的侍卫全给换了。大王的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来这里前,吕相爷和儿臣也明确说了,他不会再来您这里,也让我转告您,不要再去他那。
  母后,您就醒醒吧,为了大王……”
  乐微微苦口婆心,说的口干舌燥。
  直看那赵姬的面色由红转白,再转红……
  她赶忙再添一句:“母后,您不如再看看,儿臣给您带谁来了?”
  乐微微说完拍了两下手掌。
  大殿门开启,赵姬看过去。
  却见一身宦官打扮的嫪毐在殷红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一见她,嫪毐便下拜:“奴才嫪毐叩见王太后。”
  “嫪毐?”赵姬莫名的看向乐微微,“你带他来是为何?”
  乐微微笑了笑,附在赵姬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而后瞧了瞧赵姬,再冲嫪毐颇有些戏谑的道,“嫪毐,之前和你说的都记住了吗,这可是你唯一一次将功赎过的机会。你可不能失去了哦。”
  大殿尽头的嫪毐赶忙磕头笑道:“奴才定好生伺候太后,不叫大王,公主分心。”
  乐微微这才挥手:“好,你跪安吧。”
  嫪毐:“谢公主。”
  乐微微笑看向赵姬:“母后,这下,您该安心了吧?”
  原来,今天一早躲多走后,乐微微可一刻也没闲着,先是琢磨着这赵姬可能余怒未消,转而悄悄出宫去探视了吕不韦,恰在那里遇上了登门前来的嫪毐。
  三人一合计,乐微微便说出了一个计策,让嫪毐扮作宦官进入宫中代替吕不韦侍奉赵姬。
  对这样的计策,吕不韦当然是拍手叫好,再加上人家嫪毐也不反对。故,便由乐微微出面,一早便带了他到赵姬的甘泉宫来。
  对赵姬动之以情,小之以理,力图劝说她接受这样的安排。
  谁道,乐微微话音刚落,赵姬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直看她笑的华容灿丽,便连头上的云髻都有些乱了,方才罢休,但见她扶着身侧的几案立了起来:“不韦啊不韦,你终究是将我给卖了,将我给卖了啊,哈哈哈……”
  见她说的‘卖’这个字眼实在不雅,又又要软下去的样子,乐微微慌忙立起,扶起她:“母后,您看,吕相爷也是考虑到您了呢。这样子,大王也不再怨怒于他,您呢,在这深宫之中也得有人陪伴……”
  “你懂的什么!”赵姬忽而猛的推开她,许是力道太猛,自己往后一个踉跄,恰好衣袖勾上了角落里的铜烛,才不至于摔倒。她那手又倏的抬起,整个铜烛便被带着明显倾倒。
  乐微微虽说见了,却也压根来不及冲上去扶,嗯,好在她随手扶住了身侧的铜雀香炉。
  “微微,你知道吗,我和他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的,不是……我爱他,根本不输于你爱阿政……”
  乐微微:……
  谁说我爱赢政了?谁说的?
  被这一激灵,她强忍住了一大早起床的酣睡劲,恁没打出那个哈欠,强撑着眼皮听赵姬继续絮叨的念着一个经年的故事。
  她说,她很爱吕不韦,从邯郸那年见到他起就爱上了。这些年来,虽然又遇上了赢子楚,可是,自从知道这个男人对她也仅仅只是利用后,她便对其再无情感。
  这么多年来,她所倾注了情感的除了儿子阿政便只有吕不韦一人。
  为了他,她不辞艰辛,在最困难的环境下也要把阿政带大,甚至,不顾性命之忧,将他带来咸阳。
  她本是随遇而安的女人,富贵人家出生,经历过家变,平生不再羡慕什么荣华。
  但要一家子和和美美那便是最大的幸福。
  可是……命运,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了她。
  到现在,最爱的两个男人,一个因为另一个恨透了他。另一个,却还要将她推出去……
  “……微微,你知道吗?你不能跟着阿政,母亲也是为了你好。自己的儿子,母亲最了解……他,是生就属于大秦的,和他真的很像很像……你,我们女人,跟着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幸福的……”
  这一天,赵姬和乐微微说了很多很多,多到直到走出甘泉宫的大门,乐微微才注意到已然到了傍晚。
  看着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射进殿门。依旧靠在铜雀炉边,眼神停留在某处,满是空洞着的絮絮叨叨的赵姬那满是散乱的垂下的发丝中那几缕白发显得尤为刺眼。
  赵太后真的老了唉……
  可她,好像还不到四十岁……
  她怎么也算不清她的岁数,最终转身离开了甘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