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4年,郑和下西洋的船队准备完毕,准备出航。
陆重希看着眼前排列整齐的船队,心里也是感慨万千,陆重希负责船队的监造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差不多算是一年,历史上郑和准备下西洋的时间是两年,有了陆重希的加入,是缩短了整整一年。
陆重希没有因为他自己的加入而缩短了时间感到自豪,他的心里现在满满的情绪,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终于是……终于是可以了。
一向以冷静自居的陆重希,现在也是有点控制不住的激动,陆重希对任何事物的感情都是十分的迟钝,除非是自己特别喜和爱的事物,才会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感情。
此时郑和站在陆重希旁边,也是同样的情绪,陆重希可以看的出来,郑和的表情看似平静,实则也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期待。
“风萧萧兮易水寒。”陆重希轻笑,“郑兄,这诗用到这里,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郑和接上了下句,江边的风吹的他的衣袖蹁跹,郑和却似不觉,仍是上前一步,伸出手去,仿佛要去抓什么东西般,用力一握,“自生无悔。”
陆重希没有说话,他和郑和虽然都是期待着下西洋,但是他们的心里也是十分的清楚,这项航程会有多么的危险。
历史上那些探路人和冒险家,活着回来的也是不多,终生残疾的也不是少数,鉴真和尚想东渡日本,又是尝试了几次?在最后双目全盲的情况下才得以如愿以偿,陆重希和郑和此刻做的,不就是和这些冒险家一样吗?他们进行的是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的远航,先前没有任何经验,虽然说他们的船队庞大,但是一次的海上风暴就可能将他们毁于一旦,更不提还有可能遇到的海盗等等。
陆重希清楚,郑和也是清楚,但是他们没有畏惧,总是要有人感冒天下先,为了这件事而现身,也是未尝不可。
“郑兄,走吧。”陆重希回过头看着郑和,他今日着的是赵素鸢最喜欢的那件月牙白,发也是未束冠,只是随意的一扎,此刻在风里翩跹,配上那一身白衣,真的是像落了凡尘的神仙,“这风,还是太寒了。”
“走吧。”郑和说道,头都没有回的就走了,郑和走在前面,听到了陆重希的声音。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是曹植的《白马篇》,郑和心里了然,也是低头一笑,没有回头,合着陆重希的声音一起背了下去: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陆重希回去后,就是上书请求朱棣,让他随着船队一起下西洋,朱棣本来是有些不愿意,陆重希在治国方面的才能是不用多言的,本来郑和走了,朱棣就是少了一个帮手,现在陆重希也走了,朱棣还真的是有些不习惯。
但是陆重希是十分的坚持,说他可以在航行中帮上更大的忙,最后又是一顿好说,朱棣才是勉强答应。
“圣上,这是国家的幸事,如今朝堂已稳,没了臣,也是无什么大碍。”陆重希知道朱棣想到是什么,现在他也是快要走了,也没有必要想要是他直接看透了朱棣的心思朱棣会怎么想,他看得透朱棣,朱棣怎么又是看不透他?现在他想做的,就是最后在给朱棣几句箴言,“圣上英明,定是懂得如何治国,臣只多言一句,民为重,君为轻,望圣上切记。”
朱棣看着陆重希庄重的叩首,这一路走来,他们互相见证了太多,也是互相改变了太多,朱棣弃了那燕王的战场肆意,陆重希被磨得失了少年粲然,他们都是变了太多,从未走远,也是从未接近。
“去吧,多加小心。”朱棣无力的摆摆手,第一次,他在这个位子上感到疲惫,他身边的人,都走了,没走的,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走了,走了,都走吧。
“臣告退。”陆重希察觉到朱棣的异样但是他现在能说什么?他早就不是燕王的挚友了,他现在,只是明宗的下臣。
“重希,待你归来,你我再痛饮一壶,不醉不休。”
朱棣的声音突然从陆重希身后传来,陆重希的脚步一顿,却是没有停下。
这是朱棣第二次叫他“重希”,却是第一次对陆重希以“我”相称。
陆重希回到家,对赵素鸢说了船队准备出航的事情,陆重希这件事做了一年,赵素鸢也是知道的,从陆重希平时的表现,赵素鸢就是可以看出,陆重希有多么的在乎这件事,如今终于是做成了,赵素鸢也是替陆重希高兴。
“夫君,这整整一年了,可终于是成功了。”赵素鸢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你也可以好好的歇息一下了。”
“恐怕不行啊,夫人。”陆重希满是歉意的对这个自己亏欠良多的女人笑笑,“这下西洋,我又怎么能不去呢?”
“夫君……”赵素鸢本来就是担心这一点,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怎么的喜欢这项事业,也是怎么的期待着,赵素鸢知道十有八九是要跟着去的,但是赵素鸢不愿意相信,又是要分班,这让谁受得了?
“夫人,不用多说了,我是不会改主意的。”陆重希也是知道赵素鸢怎么想的,这让他更加的愧疚,他欠赵素鸢的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清了,“这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夫君,妾知道。”赵素鸢的声音十分冷静,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没有期望陆重希会改变主意。
赵素鸢说过,只要是她夫君想去做的事情,她是不会去阻拦的,更何况现在还是这种陆重希倾注了如此多的心血,为国为民的事情。
“妾知道夫君的心意,这下西洋,妾不会阻拦。妾知道夫君为此下了多大的心血,妾也不想夫君因为妾的妇人之见,就是失了这个机会,夫君,这不是谁都可以遇到的,也是因为夫君的才能,才能有的机会,夫君又怎么能放弃?”赵素鸢言辞恳切,看着陆重希道:“妾知道的,夫君,妾知道的,妾不会劝夫君放弃的。”
“夫人?”听到赵素鸢这么说,陆重希诧异,但是随即又是笑了,这才是他的夫人啊,他的夫人,才是不会因为自己而去束了陆重希的翅羽,她知道陆重希是要在九天翱翔的鹰,是不会落在一个地方的。
“夫人,等我回来。”陆重希柔声道,无论前路多么艰险,他多不会畏惧,也不会忘了回去的路,因为在那个地方,有人在等他,等着他回去,无论如何,都不会灭了那盏灯。
“夫君,妾又怎么能呆着等你回来?”赵素鸢抬头看着陆重希,眼里是陆重希熟悉的坚定之情,“妾要跟着夫君一起去。”
“夫人!”听赵素鸢这么说,陆重希的神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你知道这有多么危险吗?你绝对不可以跟着我去涉险!”
“那夫君丢下妾一个人,妾难道就会好受了吗?”赵素鸢也是言辞激烈,看着陆重希毫不退缩,“要是没了夫君,妾在哪里不都是一样?这能有什么危险?夫君要是把妾丢下了,才是妾最大的危险!”
“夫人……”陆重希皱眉,眼里都是心痛和无奈,“这下西洋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么危险,我带着你?怎么可能,我一定是要以你的安危为主,又怎么能带你去干这么危险的事?!”
“妾去了危险,难道夫君就不危险了吗?要是危险,妾更要去啊,夫君要是一人走了,妾天天担惊受怕,又怎么可能好过?”赵素鸢几乎快是要哭了出来,看着陆重希已经是有了些哀求,“夫君难道不懂妾吗?要是夫君天天处在那么危险的环境里妾又是不在身旁,妾就是想着念着夫君,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啊!”
“夫人……”陆重希一时语塞,他平时的三寸不烂之舌此刻是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只是能说出来这两个字来,确实,要是他走了留赵素鸢一人,赵素鸢绝对不会好过,他们的相思之苦已经是够多了,但是要是陆重希带着赵素鸢走了,他又不放心,毕竟那真的太危险了。
“夫君……”见陆重希迟迟没有说话,赵素鸢开口哀求道,她知道陆重希是为了她,但是她需要的不是这些保护,她只是想陪在陆重希身边。
“唉,夫人啊,夫人。”陆重希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那便跟着我罢。”
看着赵素鸢高兴的面孔,陆重希却是在心里默默叹气。
还是我累了你,愿下辈子……不要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