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郑和当真欺我无人不成?!”
陈祖义一拍桌子,引得手下战战兢兢的一抖,但仍是鼓足勇气说道:“那,那郑和的船队实在是深不可测,他们用的武器小的有好些都没有见过……”
看到陈祖义根本不说话,就听他讲着,手下的声音也慢慢低下来了,不敢在说话,陈祖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说道:“嗯,下去吧。”
手下如蒙大赦,立刻“是”了一句,逃一般的离开了,背上出了一层的冷汗,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他们老大真的是犹如虎狼,他这在海上血雨腥风多少年的人,都是忍不住害怕,不过也对,没这么大的气势又怎么能当上这海盗王呢?
陈祖义看着手下落荒而逃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问了句:“你说,什么时候突袭最合适呢?”
他问这话的时候头都没有偏,就看着前方,好像在问一团空气一样,但是却有一个听起来有些阴沉的声音回了他一句:“对方船队的情况都不知道,就这样贸然的发动袭击,你到真的不怕对自己不利。”
“郑和不就是个太监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我派人去侦查都是抬举他。”陈祖义不屑的说道,但是想起来他派出去的侦查队都丧命在了郑和的手里,陈祖义的眼里也是闪过一丝杀气,“什么抬举,我看你就是给人家送礼了,没有一个人回来,这事你是忘了不成?”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好像根本不害怕陈祖义会生气一眼。
但陈祖义也当真没有生气,反而一反常态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事是我鲁莽了。”
“那你现在贸然的就进攻就不鲁莽吗?”那声音冷哼一声说道:“这几天你也该听说了,郑和在那些国家都做了些什么事,那些人可是对他爱戴的很,还有他身边那个陆重希,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这陆重希的名声,就算你之前不知道,但是这几天你也该听过了吧?”
陈祖义陷入了沉思,他当然听过,这几天陆重希的名字在沿海这边到处都在流传,说是什么他是天神下凡,来祝大明的,大明不愧是天之大国啊什么什么的,但在陈祖义眼里,陆重希和郑和有什么厉害的?一个读书人一个太监,也想在这危机四伏的大海上生存下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不要小瞧他们了,能让这么多人都称赞的人,肯定不会是一无是处的。”那声音见陈祖义不说话,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开口道:“请视你的敌人将会是你最大的错误。”
“那你又有何高见?”陈祖义问道,要是他的手下在这里一定会大感惊诧,陈祖义也会在别人批评他过后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陈祖义一向是有些自负的,但是也难怪,做到他位子上的人,又怎么会没什么本事,有了些本事,张狂也是应该的。而陈祖义的性子也算是温和善良,每次给他汇报什么事情,进去的人出来的时候都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一样,觉得死了都没有这么可怕。
但是现在他们这令人闻风丧胆的老大居然这么心平气和的对着一个这么批评他的人,任谁都是会诧异的。
陈祖义这么说了之后,从陈祖义坐着的椅子背后走出来一个人,那个人自从那手下报告的时候就一直在,只不过他将自己放在阴影里面,隐藏的很好,没有人看见他,也没有人知道他一直在这里。
那人也穿了一身黑衣,就像是阴影的一部分走出来了一样,令人奇怪,今天不是三伏天,倒是也绝不凉快,这人怎么裹了一件大氅?
那大氅也是黑色的,还带着很大一圈的毛边,叫人看着就是感觉无比的暖和,在这般天气里这么打扮,怕是不中暑都难。
但是那人却像还冷一样,紧紧的裹着大氅不松手,大氅暗色的毛边衬的他的脸色愈加的苍白,说是像白纸。
只怕世间都找不到这么白的纸,那人看面貌还很年轻,勉强可以说得上是俊秀。
但那一头头发却是已经花白了,看起来就像是年近古稀,让人格外的不舒服。
他像是病的很重般,走起路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在害怕一不留神就会摔一跤一样,被大氅包裹着的他看起来都不怎么高大,更不提他本人有多么瘦小了。
看起来,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病鬼。
但是这人的眼睛看起来却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很大很圆,还很亮,仿佛有星星掉到他眼睛里了一眼,这么一双充满生气的眼睛配在他死气沉沉的脸上,叫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那人将一卷纸丢给了陈祖义——他的手也是白到几近透明,却是五指纤长,指甲也是修剪的整整齐齐的,也没有什么疤痕或者冻疮什么的,看起来是无比的完美。
“要是我让你把郑和的船队怎么样写出来,你能不能写满着卷纸?”那人说道。
陈祖义看都没有看那卷纸,摇了摇头:“无论一个人怎么了解对方,都不可能把这么长的一卷纸写满,更何况我还是一点儿都不了解。”
“写不写的满还是写了些的,不像你,一个字都写不出来。”那人的语气里面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嘲讽,。
陈祖义居然一点儿都没有生气,反而可以说是谦虚的问了句:“现在再去侦查肯定来不及了,郑和是不会在这里久待的,你我一样是什么都不了解,那你又有什么高见?”
那人突然笑了,只是浅浅的一笑,看得却叫人浑身发冷,他像是不知道怎么笑一样,一笑起来整个脸都似是在抽动,虽然只是轻轻的一笑,但也看得人足够害怕了。
“诈降。”
“诈降?”陈祖义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仿佛听不懂一般,随即大笑起来:“我以为你能想出多高深的计策,不过就是普普通通吗。”
“普普通通就普普通通,实用就好,你还要让我想出多么复杂多变的吗?”那人好像极在意陈祖义的嘲讽一样,冷哼了声说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要去硬碰硬死的一定是你。”
“除了诈降外呢,你还有什么计策?”陈祖义没有管那人心情是不是很好,接着问道。
那人想了想说道:“当然有,先派人出去打一仗,假装战败被俘虏,在郑和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我们再攻那样假装战败的人也早有准备可以做我们的策应。”
“那还不是诈降?”陈祖义不觉得这两个之间有什么区别,“只是第一条计策牺牲少一点儿而已。”
“打仗总归是要死人的,你要是害怕了大可不用去打。”那人看了陈祖义一眼,说道:“诈降当真是最省事的,你到底有多讨厌输,连假装一次都不肯吗?”
无论陈祖义在想什么,都能很轻易的被那人看透,陈祖义也没有掩饰什么,说道:“我赢了这么多次了,当然怕输,这种计策是懦夫才会用的,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打上一仗,我又不一定会输。”
“我看着你真是自大到自负,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那郑和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那陆重希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两个没有一个是你可以轻视的,就算是真的打了,你觉得你会赢吗?”
那人对着陈祖义一点儿都不留情,心里想的什么一点儿都不顾及,嘴上就直接说出来了。
别说陈祖义这个性子了,就算是个普通人听到这语气也是受不了的。
但这人就像是捏准了陈祖义不会生气一样,嘴上没有丝毫留情,让人也不禁好奇这人究竟是谁,身子这么弱又怎么能在海上长久的待着?
到了冬天这潮气受得了吗?
这陈祖义对他怎么这么的客气,他怎么又对陈祖义怎么的熟悉,看这样子,两个人至少也该认识十年了吧?
但是看着那人的样子,却是真的不像啊,人还年轻,这一头头发,怎么就是花白?
“我也不一定会输。”陈祖义说道。
“哦?是吗?”那人眯起眼睛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在打盹的野兽盯得人不寒而栗,丝毫不会怀疑这人下一秒就能跳起来把人撕碎。
当真奇怪的很,明明这人看起来不人不鬼的,又是病的很重,怎么就是能有这般的威压呢,“你不用记你觉得很光明磊落,那郑和难道也会这么想吗?不用计就是光明了,恐怕这天下也就你一人这么幼稚。”
陈祖义没说话,那人继续说道:“这战场是拼得本来就是计谋,郑和在战场上也是打打杀杀这么多年了,你以为他会不懂吗?而且他身边那个陆重希,想必你也知道他那国士无双的称谓,你觉得他们用计你不用,能有几分胜算?”
陈祖义沉默了,那人说完话后就闭嘴了,仿佛刚才那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一样。
最终,他说道:“诈降,具体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