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重希难为地说:“重字可不好起个女名,雅字更好听,现成的词有雅言、雅乐、雅致……”
  小妹立刻打断了他,“‘言’不好,太咸了;‘乐’也不好,太苦了;我就叫雅芝吧,灵芝可是好东西!”
  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而且还是那种棺材板都要按不住的体育老师,我说的是雅言、雅乐、雅致,怎么就变成了雅盐、雅药、雅芝了?
  不过陆重希很快就意识过来,自己将会是小妹的体育老师,哦,错了,是语文老师,所以就不在内心里吐槽了,于是就说:“雅芝就雅芝吧,你喜欢就好,明天我先教你名字怎么写。”
  “好!我们都吃饱了,你也再吃点儿吧。”小妹说着,就将汤盆向陆重希面前一推,并暗暗地咽了一下。
  这是野生的兔子,很瘦,本来就没有多少肉,他们三个人吃完,竟然还剩下多半只,陆重希意识到这是弟们们故意给他剩的。
  看到小妹也这么懂事,他暗暗发誓,一定不要让他的弟妹们再过苦日子了。
  他拽了一只兔子后腿,递给了小妹,说:“我真的吃饱了,这个你吃,吃不完可要挨打哦。”
  说完,陆重希又对三弟陆重阳说:“你把汤盆端卧房里跟大妹一起吃完,你们要吃不完的话,就倒掉好了。”
  陆重阳答应了一声刚端着汤盆走进去,陆重希就看到篱笆墙外站着一个人影。
  “你找谁?”陆警觉地问,他真担心是叔叔陆河这会儿来个鱼死网破过来报复。
  “是我,沈家的大妞。”人影渐渐清楚了,不过跟陆重希脑海中的小学生模样根本对不上号,现在至少应该算是高中生了吧。
  陆重希读书真是读迂了,自己脑海里未婚妻的模样,竟然还是四五年前的,都不主动关心一下。
  大妞的名字虽然土,不过长得还真不赖,双眼皮大眼睛的,皮肤有着水乡女儿特有的细嫩,脸颊还有点儿婴儿把。
  想必再发育两年,应该会更漂亮的,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现在虚岁才十六,还有得变呢。
  “有事?”陆重希对女孩子也没有什么经验,更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对待一个前未婚妻。
  大妞小声地说:“我知道我爹做得不对,我们家已经欠你的了,更不能欠你们家的彩礼钱,更何况现在正是你们家最难的时候。这些钱,你拿着。”
  这个钱陆重希可不敢收,“这可不是小钱,你爹会打死你的!”
  “他还指望将我卖了,好收更多的彩礼钱,才不会打死我呢。钱我就丢你家院子里,拣不拣都随你了。”大妞说完,就将一个小包裹丢到了陆重希身后。
  “你这是何苦。”他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有件事,你能不能答应我?刚才你取的第一个名字,那个小妹没要雅言,是好话的意思吗?你能不能送给我?”
  “你喜欢?那有什么不可以的。”陆重希没觉得这事还要征求人同意的。
  “那好,以后我就叫沈雅言了。”大妞说完摆了摆手,人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巷道里。
  陆重希看到大妹已经收拾了情绪,开始收拾桌椅了,就将沈家大妞丢进墙的一卷纸给了大妹,说:“这个是宝钞吧,你买些米吧,我跟二弟三弟去林子里转转。”
  他找了些结实的麻绳,就带着二弟陆重九和三弟陆重阳向屋后的小山坡走去,一路走,一路收集着合适的竹子。
  洪泽湖地区的水多,尽管在明朝的时候,生产力已经有了较大的发展,但耕田的开恳面积仍旧有限。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粮食不够,这里的人们就用鱼虾、螃蟹、螺蛳等一切能吃的东西,来补贴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饥肠辘辘的肠胃。
  水乡的人,捕鱼捉虾都是一把好手,但猎取山上的走兽就不是很擅长了,再加上大型的食肉动物早已绝迹。
  所以田鼠、野兔等小动物就非常多,一路走来,经常都能发现它们的踪迹。
  陆重希看到一只田鼠钻进了洞里,就对两个弟弟说:“知道昨天那只兔子我是怎么捉到的吗?”
  “我哪里知道?”陆重九本满不在乎地说。
  只有陆重阳好奇地看着陆重希手里的东西,说:“难道是利用这些东西?”
  “你们好好看着。”陆重希说完,就折了一根比筷子略粗的竹子,跟昨天捉兔子那样如法泡制,布设好圆套,就跟陆重九一起远远地躲开了。
  田鼠的警觉性比兔子还差,陆重希他们还没走多远,就急急地钻了出来,结果触动机关,被弹起的竹子吊起来挂在半空中。
  二弟陆重九不敢相信地说:“你昨天就这是样捉的的兔子?”
  而三弟陆重阳已经了解了其中的原理,开始摆弄着陆重希刚才摆下的圈卷,试图将其重新复原起来。
  “对,就是竹子要粗一点儿,不然吊不起兔子,反而会被兔子将绳子咬断逃掉。”陆重希看到田鼠被吊死了,才解开了绳套将田鼠丢掉。
  他只是做一个示范,虽然家里现在缺吃的,但让他吃田鼠,他还是有点儿受不了。
  陆重阳对这样的小机关非常感兴趣。
  他将竹子重新插了起来,然后一拉绳套,竹子立刻就弹了起来,如是再三,试了几次,就问陆重希说:“这么好玩的东西,你是从哪里学到的?”
  陆重希心里虽然非常得意,但这个时候也是得装一下的,于是,他就轻声说:“多读点书,就什么都知道了。”
  待他装完,就耐心地教导说:“不过,兔子洞一般都比较隐蔽,不太好找,但我们可以在兔子经常走的路上下圈套。兔子奔跑的时候是不会向草丛里钻的,那样不但容易划伤皮肤,更有可能会被草叶藤蔓缠住而丧命。所以你们要在露出地面的地方寻找兔子的踪迹,当然了,其他地方也踩不出脚印出来。”
  陆重希指了地上的印迹说:“你们看,这就是兔子的蹄印,不过这里太宽阔,不太好隐藏圈套。”
  他说着,就领着两个弟弟向前走。
  “咱们顺着蹄印走,你们看这里,两边都是草丛,中间是兔子的必经之处。你们还记着刚才圈套的布法吗?“
  他接着说,”我们这里将圈套竖起来布设,本来有铁丝是最好的,不过现在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用两边的草丛支撑一下,绳子和竹子都隐藏在草丛里。这样布好后,兔子在奔跑的时候,就会一头钻进绳套里,拉动竹子被吊起来。”
  一下午时间,他们就在山林里布设了几十个圈套,前几个还是陆重希动手,后面就全部都由陆重九和陆重阳来布设了。
  在回家的时候,他们就看到又有两只兔子被圈套吊住了,这下晚饭算是有着落。
  不过,有个圈套虽然被触动了,看来猎物的力气很大,不但将竹子拔了出来,绳子也被咬断逃脱了。
  两个人刚回到家,就发现甲首陆三七已经在家里等着了,他一看到陆重希就埋怨说:“你一大早跑到那里去了,让我好等啊。”
  “有事?”陆重希接过大妹端过来的米汤,喝了一口说。
  陆三七面无表情,无精打彩地说:“昨晚我将事情给里长还有其他几位甲首说了,后来又请了其他几位乡老,大家商量后觉得,你叔叔陆河欺负一家孤儿这事,简直就是畜生所为,如果真传扬出去,咱们安和村陆家的脸面就被丢光了,所以必须得严惩!”
  他顿了顿,陆重希示意接着说有在听着。
  于是,他开始滔滔不绝。
  “报官确实不妥,打大明立国起,咱安和村陆家就无犯罪之男,也无再嫁之女,所以只能在祠堂里由乡老们发落。但是义学这事,不能办,由一家孤儿倡导着办义学,让全村老少的脸往哪儿搁?再说了,半大小子也算个劳力,要都念书了地里的活儿谁去干啊。县城里的大户人家,请了城里最好的西席,念一辈子书,也没见几个能考上功名的,咱村子里这种草台班子的义学,就更不成了。后生们若只是考不上功名也还没什么,如果大家都读成你这样的书呆子……”
  说到这里,他立刻住了嘴,看了一眼陆重希。
  他发现陆重希根本就没有什么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义学的事,陆重希本来就是临时编出来的借口,忽悠陆三七的,没成就没成吧,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所以他说:“不办就不办吧,大不了我自己在这院子里教几个弟弟妹妹吧。”
  “既然不办义学了,你家那十几亩上好的水田是个什么章程?总不能让地荒着吧。”估计,这才是陆三七来这里的目的吧。
  陆重希真的不会种地,尤其还是种水稻的水田,他更不会料理了,于是就说:“像我家这种水田一年收成有多少?”
  陆三七琢磨了一下,说了个收成的下限,“一年两熟,加起来三石五斗总是有的。”
  “如果租赁出去呢?每年能收多少田租?”
  “若是普通的水田,一年大概就是一石的田租,你家的田,怎么也能租个一石两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