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过后,在一座山林茂密的山中,第一次上山的小牧童被那奇石异景迷了眼,不知不觉,追着没见过的蝴蝶蟋蟀,也是迷了路。
眼看着天色渐黑,小牧童也是着了慌,远远的看着一点灯火,匆忙赶了过去,那也不知是何人住在此地,天色太晚也看不清全貌,勉勉强强的觉得是一处幽静的好去处。
小牧童虽是害怕,但也记得礼数,礼貌的敲了门才问候主人:“请问有人在吗?我上山迷了路,可否借宿一晚?”
屋里的灯光亮起来了,小牧童听到一阵嘈杂,有人嘟囔着过来开门。
小牧童听着这动静心里打鼓,这家的主人是不乐意还是凶神恶煞?要是碰上个不讲理的,他这荒郊野外的找谁说去?
小牧童正忐忑着,门开了,来人显然没睡醒就被叫起来的样子,不情不愿的提着灯,嘟囔了句:“谁呀?”还在揉眼睛。
虽然这幅样子可以说是狼狈了,小牧童却是看直了眼,他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那人五官精致到世间少有,每一处都似是雕琢出的精品,流畅到让人联想起大师笔下的山水,线条完美至极,一双赤色的眸子掩在白色的长睫下,迷迷糊糊的样子,也算是给这清冷的外表添了几分真实,一头银色长发也未束起,看着让人不自觉的想到九天的银河。
这,这是妖吗?小牧童不禁想起了关于妖怪的传说。
理智告诉他要赶紧跑开,妖不是要吃小孩子吗?但是这“妖怪”确实好看,小牧童竟一时移不开眼,也忘了说什么。
怪不得那些人见到妖怪都是心甘情愿的陷到里面去,这么好看的皮囊,又有几个人能拒绝的了?
陆鸣随是起来开门自然心里不高兴,看到这么个小孩子,也是觉得可爱的紧,立刻喜笑颜开:“这是谁家的孩子,大晚上的也不回家,可是迷路了?”
小牧童听到陆鸣问了,又看着陆鸣的笑晃眼,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啊,是,是的,哥哥,我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吗?”
“当然可以。”陆鸣立刻让开了门,“先进来。”
小牧童满心欢喜,进去后才发现这屋子里面还有一个人,虽然比不上开门那人的精致华美,倒也是俊俏郎君,看着三十左右,举动却是老成得很:“也没问主人家同意不同意,你就放人进来?”
“一个小孩子你都嫌弃,那真是枉费你之前救得那次人了。”陆鸣毫不客气的翻白眼,领着小牧童就走。
到了客房,虽然房间很小,但是收拾的十分干净,陆鸣把灯留了下来道:“你先在这里,明天我送你下山,晚上害怕了就叫我。”
小牧童看着陆鸣齐腰的银发,突然问了句:“哥哥,你是妖怪吗?”
“不是啊。”陆鸣回头一笑,“我是神仙啊。”
小牧童闻到了若隐若现的冷梅香,但是现在未到冬天,又是哪里来的梅花?
小牧童习惯了早起,本来以为自己起的够早了,没想到在院子里还是见到了一个妇人,那妇人见他醒了也是一笑:“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那妇人也是美丽至极,像是画上的仙子,小牧童不知道怎么搭话,这山到底是什么风水宝地,怎么他遇到的人都这般的好看?
“忘了说,这屋子是我夫君的,昨天你见到的人是夫君的朋友。”妇人见小牧童的样子,也是抿嘴笑,“夫君不是什么恶人,你要不要这么拘束,来吃早饭吧。”
饭桌上小牧童倒是把三个人都见了个全,陆鸣虽说自己是神仙,却是看起来最不稳重的那个,每次都被屋子的主人气的无话可说,他的夫人就在一旁笑,简单却又幸福。
小牧童呆呆看了一会儿,又问了主人一句:“先生,您也是神仙吗?”
“他,他自然不是。”陆鸣抢着回答,“但他被人叫过神仙的次数,可是多了。”
“啊?”小牧童愣了。
“别听他胡说,我不过是个闲云野鹤罢了。”主人笑笑,说道:“我且问你,这山下的世界,如今怎样了?”
小牧童只当他是隐居的居士,立刻回答道:“现在啊,可真的太平了,朝中有陆安泽陆大人,专门为百姓着想,有了他,老百姓也不用愁日子不好过了,皇帝也是对他宠幸得很,还找他做了驸马。”
“这小子倒是争气。”陆鸣听了也是笑着道。
“陆大人可真是好官啊。”小牧童也兴奋起来,“他的父亲是前朝有名的陆重希,这位先生才厉害呢,不仅仅收服了高丽和倭国,他带来的那些异域的种子,着实是帮了不少忙,我也看过他写的传记,真的是有意思,要是我也能像他那样过一生,真的是死而无憾了,陆重希真的是太厉害了。”
陆鸣看了主人几眼,主人倒是一脸平静,还是那般淡然笑着,说道:“那陆安烨呢?你可有听闻过他的事?”
“陆安烨吗?自然是听过啊,说书先生除了陆先生最喜欢说的故事就是陆安烨的了,我也只是听说,这位大侠在江湖上有名得很,虽然不是什么正派,却是让所有人都能服服帖帖的,和‘夺命郎君’陆白一样,听着就让人敬佩。小牧童说着说着忍不住嘀咕,“怎么这些人厉害的人都姓陆啊,我是不是也应该姓陆啊……”
陆鸣倒是在一旁赞同点头:“是啊,我也姓陆。”
主人不理会陆鸣,倒是问小牧童道:“这么说来,你叫什么?”
“我从小就没有爹娘,也没有名字,老爷叫我牧童,我就叫牧童。”小牧童也不管没有爹娘是什么难受的事,挠着头笑了。
“你既然愿意姓陆,那我替你爹娘给你取名可好?”主人笑了,小牧童一时也呆住了,这人经历了多少沧桑才可以笑得这么淡然,仙风道骨的,难道他也是这山里的神仙?
“陆渊,可好?”
“好……”小牧童呆呆的应了声,“还没请教先生姓名……”
“我啊,也姓陆。”
小牧童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山,回去后已经是半个月后了,当时找他的人都快要发疯,但他明明只在山上呆了一天。
他觉得他真的遇到了神仙,在院子里面种着棵白梅的神仙。
一向不通文字的他居然也能出口成章,第二年陆渊参见会试居然一路中了状元,供职陆安泽门下,陆安泽爱才,两人也成了忘年之交。
两人常常把酒言欢,一日陆渊谈起那神仙,陆安泽猛地住了酒杯,问道:“那人可也姓陆?”
“正是,陆兄可认识?”陆渊大吃一惊。
“实不相瞒,家父辞官之后,和家母,只带了家中的一颗白梅,便是不见了踪迹了,你说的那人,真是像极了家父。”陆安安泽说道。
“这……”陆渊也是瞠目结舌,“但那位先生看着也不过三十左右,令尊怎么可能那般年轻?”
“家父一直如此,也许是得了机缘,又有神仙相助,修道到也不是不可以。”陆安泽又举了酒杯,“多年未见家父,知道他和家母逍遥快活,也无遗憾了。”
陆渊听完后,久久不能言语,不过是一次相遇,陆重希居然就让他大富大贵入得公门,他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的本事,要不是什么乱力怪神,他怎么能考得上状元?
姓陆的,果然都不是一般人。
“陆兄,令尊一定也放心不下你,你不觉得他会来看你吗?”陆渊突然说道。
陆安泽不再说话,皱起了眉,半晌后说道:“我在这朝堂,又没什么,倒是愚弟,在江湖上打打杀杀的。”
陆渊也知道陆安泽担忧什么,笑着说道:“陆兄何必担心?安烨兄旁边的是陆白陆大侠,这位侠客的老师,据说可是个世外高人呢,而且安烨兄的本事,陆兄何必担心。”
“也是,倒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多心了。”陆安泽大笑两声,“喝酒。”
许多许多年之后,陆安泽也成了古人,陆家的香火却在一直延续,陆渊也已经成了百岁的老头子。
到了孙子娶亲的时候,娶的是陆安烨的重孙女,两家人也一直没有断过来往。
在送亲的队伍里,陆渊看到一白衣人,五官华美,一头银发,赤色眼眸看着他微笑,他旁边的男子虽然不如他五官精致,倒也是个俊俏郎君,两个人看着陆渊点头微笑。
就像他还是个孩子时那样。
陆渊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家人赶来的时候早就没了二人身影,人家都说他老糊涂了,他却知道,他是真的见到了神仙。
当夜新娘子梦到一白衣人骗然而止,第二日就在枕旁发现了一枚刻着梅花的玉簪。
陆家的后人,也无一个不争气的,他们知道,天下人也都知道,陆家,可是有神仙保护着。
说不定哪一天,又是一个迷了路的旅人,就能见到那银发的神仙和淡然笑着的男子。
他们啊,可真的是神仙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