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梦游了?”童笑哽咽的问道。
陆景航愣了片刻,薄唇微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果然。
一看到他点头,她一委屈,悲从中来,眼泪又吧嗒吧嗒落下来。
“所以说,你是知道我会梦游,我有这么可怕的毛病,所以才疏远我吗?”
她心中已经是这么认定了。
之前听阿城叙述的那段话,她都不敢相信他口中所说的会梦游的人是自己。
“不是。”陆景航这次倒是毫无犹豫,立马反驳。
“我为什么会梦游,为什么我会梦游没人告诉我,我爸,我妈,他们从来没有告诉我啊。”
“先起来,地板凉。”他伸手要去拉她,童笑恰好看到了他虎口的伤痕。
那是她咬的。
眼泪,一下子又飚了出来。
她抓住陆景航的手臂,将他的袖子捋了起来。
一个不大不小的牙印,就这么突兀的落在他的手腕上,显得分外狰狞。
可见当时,她咬的是有多凶残。
“疼不疼?”她握着他的手,眼泪就落在那牙印上。
陆景航觉得,她的眼泪跟有腐蚀性一样,腐蚀了他的手,还腐蚀了他的心。
“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童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心里难受的跟几千大锤在砸一样。
这样看来,她不仅仅是只是梦游了,她还有潜藏的狂躁症吧。
以前听说朋友的一个亲戚也会梦游,而且梦游还装门拿着刀去西瓜地里头敲西瓜。
所以朋友的这个故事给她造成很大的心理阴影面积,觉得会梦游的人都是异常恐怖的。
而现在,她居然要接受自己才是那个可怕的人。
“学长,你是不是见过我梦游,而且好多次?”她目光灼灼的问道。
陆景航沉默了片刻,想到好友说的话,下定决心实话实说。
“见过。”
童笑脸色白了白,糯糯的问道:“那,那我梦游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会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他只是含混的盖过去。
什么叫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
“我知道了。”她自己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你走吧。”
“童笑。”
“走啊,我可是会梦游的人,万一一个不小心梦游拿着刀将你脑袋开瓢怎么办,你离我远点。”她自暴自弃,竖起眉毛说到。
陆景航哭笑不得。
“没有那么严重。”
“就有,商允尧身边的阿城都告诉我,那天我在他家里梦游,砸了他很多名贵花瓶。”
呜呜呜,如果商允尧找她赔钱怎么办?
“没那么严重你就不会远离我了,你明明就是害怕了。”
他的确害怕,害怕的不是她梦游会不会伤害到自己,而是怕她受伤。
“我没有害怕。”
“走走走,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她推着他往门外走,小脸一片愠怒。
陆景航怕她再生气又一脚滑倒,只能举着双手让他推出门。
等到了门口,童笑毫不犹豫砰的一声关上门,差点撞到他的鼻子。
陆景航叹了口气,打电话让闻雅过来。
她不需要他,但他却不能让她一个人房间里头乱想。
闻雅很快就来了,随行的还有沈薄承。
这两个人最近像是双胞胎一样,黏的够紧,闻雅进门之后,他将沈薄承拦了下来。
“我有别的事情想跟你聊聊。”陆景航朝他说到。
沈薄见好友神色严肃,也就跟了上去。
陆景航站在顶楼,即使是白天,寒风鼓鼓吹来,也是让人冷的打寒颤。
“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你脸色不是很好。”
“他回来了。”
“谁,谁回来了?”沈薄承懵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惊恐的睁大眼睛,“你是说,你哥回来了?”
“是。”陆景航闭了闭眼,头一阵阵的疼。
沈薄承张了张嘴,半天没能消化。
“他真的回来了,那他这次回来干什么,你们碰面了吗,你情绪还稳定吗?”
“我没事。”陆景航沉声说到。
汗,这还叫没事啊大哥,他可是你的童年阴影啊,要不是因为他,你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异性恐惧症。
而且你这副脸色苍白,神色飘忽的模样真的像是没事吗?
“他到底回来干嘛,当年他要害你,这次他卷土重来,肯定也没好事。”沈薄承义愤填膺的说到。
“我知道。”他转头,眸子稍微冷静了一下,“昨天,我是在他的别墅中接到童笑。”
“什么?”沈薄承脸色也沉了下来。
“明天,我会跟他见一面。”
“我跟你一起去。”沈薄承摩拳擦掌。
“不需要。”陆景航摇摇头,“他昨天表现的很友好,似乎对于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既然他按兵不动,那我们也不能乱了阵脚。”
“卧槽,这人要不要脸啊。”沈薄承气的爆粗口,“他当年对你做出那种事,现在还敢当做一无所知,我简直忍不了,他险些害了你一辈子。”
“我没事。”陆景航倒是沉着,相比较刚见到他的恐惧和害怕,现在已经变得坦然。
他已经不是当年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十岁无知小男孩了。
不管前方是狂风暴雨,还是隐藏的冷箭,他都会躲过。
只是,他现在最担心的是童笑。
显然,他所谓的哥哥,已经盯上了她。
……
翌日
左岩约了时间,陆景航按时赴约。
他们约的地点是一家私人高尔夫球场。
高尔夫球场上,身姿挺拔的男人正在挥球,姿态标准而又闲适。
像是能感应到陆景航的到来一样,他蓦然转身,俊逸的眉眼露出一丝笑容。
陆景航有瞬间的恍惚。
“来了,打一局怎么样?”左岩开口,跟老朋友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景航不动声色的躲过,浅笑:“好啊。”
两人打了四局,平分秋色。
左岩将球杆递给球童,和陆景航走到一旁的藤椅上休息。
“景航。”他突然开口叫他。
陆景航放下手中的水,抬眸看他。
男人转过身,一脸愧疚的看着他:“你怪我这些年都不回来看你和爸妈吗?”
陆景航心头微微颤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会?”
他浅浅一笑,眼中带着三分笑意:“你能找到亲生父母,能承欢膝下,我们怎么会怪你,伯父伯母身体如何?”
“他们很好。”
左岩收回视线,低头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敛去了眸中的光芒。
两人又不咸不淡的聊了一会儿,他声称自己公司还有事情,便先行离开。
左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淡淡一笑。
陆景航坐上车之后,摊开手掌心看了看,才发现手掌心都是汗。
他闭着眼睛,头靠在椅背上,长指揉着太阳穴,尽量压制住脑海中闪过的画面。
一幅幅,狰狞而又可怕。
他的心魔,又开始了。
正在心绪胡乱的时候,手机响起,他接起,沈薄承的声音咋咋呼呼传了过来。
“哥们,我没办法了,你自己过来一趟吧。”
“怎么了?”他的心蓦地吊了起来。
“怎么了,我去,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们两个为什么会互相喜欢了,因为你们都是同样的死脑筋啊我去。”
“说重点。”他有些不耐烦的蹙眉。
“重点就是,嫂子根本不听劝,觉得梦游是什么特别恐怖的疑难杂症,好了,她现在已经在考虑着搬到深山老林,说不想害到别人。”
陆景航:“……”
“我马上过来。”
……
陆景航到童笑家中的时候,她还在忙着叠衣服。
蓦地,背后笼罩下一道阴影,她一转头便看到陆景航站在自己身后,脸色沉沉。
“你来干嘛?”
“你要干嘛?”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童笑眨了眨眼睛,没好气的将衣服往行李箱一塞:“回家。”
“回哪个家?”他步步逼问。
废话,她除了老家还有哪个家啊。
“不用你管。”她伸手去推他,“让让,你挡道我的路了。”
可惜陆景航纹丝不动,反而将她的手一握,让她动弹不得:“听话,别胡闹了。”
“我没胡闹啊,我有梦游症,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我哪天晚上梦游,控制不住杀人放火或者偷东西怎么办,所以为了杜绝这后果,我现在就回家,让我爸妈给我找个小地方,我就在那里自生自灭。”
陆景航明知道她是在胡说八道,可内心还是涌起阵阵无力感。
见她继续塞衣服,他索性伸手将行李箱盖上:“别弄了。”
“我回去管你什么事啊陆先生,离我远点,万一我待会狂躁症发作,再给你手腕咬一个手表。”
陆景航简直气的心口疼。
他索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俯身直接将她半扣在床上:“你闹够没。”
童笑挣扎了一下。
“我才没有胡闹,你怕我梦游,那我就走远点,让你眼不见为净,这不是很好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怕你梦游?”他真的要被这女人气死了。
“你用行动说了,你用你的眼睛,表情说了。”
“你做的很对,换做是我,也会嫌弃一个会梦游的女朋友或者老婆,这晚上睡着睡着,突然跟僵尸一样跳起来,每天身边跟睡了一个定时砸蛋一样,的确很恐怖。”
她还煞有其事的开始分析。
“我再说一次,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更没有嫌弃过你的病。”
他只是心疼,愧疚到无以复加。
因为这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果你没有嫌弃我的梦游症,干嘛要执意跟我离婚,不就是怕了我。”她还在拼命激将。
陆景航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黑色的瞳孔闪了闪。
他不是笨蛋,非常明显的,她是在激自己。
激他说出真话。
这样一想,陆景航心头冷静下来,想到左岩,想到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神,他敛下所有情绪,松开她的手,起身。
乍然失去桎梏,童笑心头也微微一凉。
然后,她听见他说:“我会和你离婚,是因为我们不合适。”
直到门关上,童笑一个枕头扔过去,恨恨的擦了擦眼泪。
“不合适你大爷,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男人也一样,我都这样逼了还不说真话。”
是了,师父和闻雅将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诉她了,她梦游的情况,他的问题,包括这套房子也是他的事实。
原来,他在背后为自己默默做了那么多,可她却怨念了他那么久,还给他手腕咬了一个手表。
童笑突然就心疼了。
这个男人,为什么所有事情都喜欢自己扛着。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就是分享对方的喜悦,还有痛苦啊,如果他喜欢自己,为什么痛苦就不让她一起分担。
就是因为要保护自己吗?
想着,闻雅打过来:“笑笑,你跟太子爷谈的怎么样了?”
童笑鼓着嘴巴:“敌方火力太弱了,还没打就跑了。”
闻雅:“……”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要攻占了这个堡垒。”
她眯着眼睛,信誓旦旦的握拳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