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天娱,所有的楼层都是空荡荡的。
整个大楼都沉浸在一片骇人的寂静中。
应是说从它建立起从来没有过的寂静。
往常,这里,即使没什么重大事情,也能有个把楼层彻夜灯火通明。那通常是某个剧组通宵赶戏,亦或是公司某个主管在通宵处理事务。
楼下,一个黑影抬着头,默默注视着这些,黑影的手上拎着一个手拉旅行箱。
夜幕下,可以看出她的眸光中闪动着莹莹的泪光,任那绵绵的细雨在她肩上,头上欢快的跳跃着。
良久,那黑影终于转过身来。璞璞的月色下,她的面容终于辨认的清。
她,就是蒋凌薇,曾经天娱的四大花旦之一。
夜,已经很深了。
丽江边,玉蝶还在等待。
只是,由早前的站起,改为又坐下。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离去。
春雨将整个天地都浸泡的仿佛失去了根基,天地已经融成了绵延的一片薄幕。
不远处的高架桥上已经没几个行人,往常喧嚣的世界,现在,剩下的只有丽江的怒吼。
这时,高高的岩石上的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在向她的方向慢慢走近。
她细看去,那人影身着毛织成的线衣,下身着一条长裙,手上提着一个手提箱。
人影应是已经注意到她,二人对视了许久。
忽地,玉蝶想起她是谁了,她高喊着:“凌薇,是我,蝶儿——”
人影也停下了。
玉蝶慌忙站了起来,顺着岩石边上小心的爬了下去,快到地面上便跳了下去。
“凌薇,是我,蝶儿——”她再次喊着,冲黑影跑去。
人影已经走近,开口道:“蝶儿,你真的在这里。”
玉蝶点点头:“凌薇,你怎么来了。”随即,她看了看凌薇手上的箱子,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机场。”蒋凌薇笑了笑,道。
尽管是笑容,但是,玉蝶可以看出,她的笑容很是苦涩。
这已经不是她以前见过的那个充满自信的女人了。
“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玉蝶是这样问。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是不是因为宫正川。在她眼中,这样一个女人,只有曾经的那段情才能真正打倒她。只是,她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毕竟,自己和他的关系在公司也早已是尽人皆知。
蒋凌薇并没有按照玉蝶给的思路回答,她定定的看着玉蝶,道:“蝶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玉蝶犹豫了一下,才答,“我在等人,等他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好一会儿过后,蒋凌薇才道:“蝶儿,不用等了,你等不到他的。”
玉蝶看向她:“你……知道我要等的是谁?”她这么说着,心里,却像个做贼似的怯怯不安。
蒋凌薇笑了笑,撇了撇头上的刘海,侧过身去:“还能等谁。其实,我和你等的始终都是一个人。可是,我们都等不到他了。”
玉蝶鼻梁一酸,她努力屏着还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儿,使劲笑着,道:“是,我想也是。我也已经准备好了。天一亮,我也要去赶飞机了。”
蒋凌薇身形微微一颤,她转过头,认真的看着玉蝶,连玉蝶都被她看的反而不自在了。
“蝶儿,你不能走。”蒋凌薇终于开口道。
“为什么?”玉蝶脱口而出道,随即,又一笑,道,“呵,你不是也要走了吗?天娱总会有新的血液。”
蒋凌薇摇摇头:“不是。是WEIZI下午被公安带走了。你要想办法去看他。”
“什么?!”玉蝶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双腿像注了铅般怎么也迈不动。
轰隆隆——
远方的天空传来一阵闷雷滚动的声音。
今夜的雨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
“他什么时候被带走的?”玉蝶开口道。
事实上,蒋凌薇所说的这一幕她早已经预料到,宫正浩已经和她说过他的故事,今天,她想让她和她一起走原因之一也是这个。他和穆洋的矛盾本就纠结不完,现在,再加上一个父子之争。
只是,她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雨水已经打湿了她的睫,将她的妆容浸润。可是,她甚至根本没有精力去顾惜。
“我走了。你不能走。他爱你。这个时候你不能离开他。”蒋凌薇笑了笑。说完,她重又提起手提箱,往与玉蝶相反的方向走去。
远方的路暗黑的一片,今夜,江边的路灯都没有亮,就像她来到这个城市时一样。
那个时候,她才十六岁。
从七岁出道起,她在荧屏上已经红了整整十年。
那个时候的明星不多,出了那么一两个已经是各个荧屏上争抢的对象,更不用说宣传报道更是焦点。
当她在台新附近的北城市为新片做宣传,闲暇时,逛书店,她遇上了他。当时,他在购买一本《莎士比亚诗文集》,而且,还问店方要英文版的。当时,店方说英文版的现在断了货。她才注意到自己手上刚刚结账的书,其中一本就是《莎士比亚诗文集》英文版的。
她想也没想,就将这本书让给了他。刚开始,他不肯收,他说,这不过就是他为自己的儿子买的读物。没有了不是很要紧,可以去别的地方订购。
她执意不肯,说,既然是为孩子那就更不能不接受了,她最喜欢孩子,孩子的心思是最不能不满足的。
他笑了,终于接受了她给他的第一个礼物。
那一天,他们聊了很多。
而他学识的渊博,和风雅的举止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他那双冰蓝的眸子更是仿佛能穿透这世间一切冰川的歌。
他也说,她长的很像一个人,很久以后,她追问他,他才告诉她,她长得像他以前的一个女朋友。
她不管,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即使,她早已经知道了他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他的妻子就在附近的台新等着他。
她毅然随他来到了台新市,不顾家人的反对甚至当时荧屏的封杀。
她帮他的天娱从白手起家起,再到他们投资的第一部剧风靡当时荧屏。那才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他和她说他们是最佳搭档,只要他在天娱一天,她在天娱的地位永远不会改变。
当时,她没有在意,甚至很是开心。能够帮助他,在他心目中已有价值,已经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后来,她才明白,最佳搭档就意味着失去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她对他说,她什么也不要他付出,她甚至可以只做他的情人。可是,他摇头,他说,这样子是对她的玷污。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事业铸就一个又一个的辉煌,情人一个接着一个,当然,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去。每一次,每一个的离去以后,他总会和她说,你看,做他的情人并不幸运。
当然,他对她也很守承诺。这么多年,天娱所有拍的出名的片子或多或少都有她的戏份。她的剧目也一度在国内风靡一时。
只是,他不知道,与其获得这些,她宁愿做他只弃一次的情人,她羡慕她们,至少她们和他爱过。
面对他身边不断出现的如花般的笑靥,她也对她们进行过劝告,当然,她也承认,那也都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她见不得她们在她面前在他那里娇笑。可是,包括周熙妍在内,她甚至反嘲讽她,不和她在一起,难道和她在一起吗?
这个才是她心底最深的痛。当时的她仿佛是被人揭开了一个自己隐藏多年的伤疤般,怒不可歇的反驳道,今天从她这里尝到的将来会加倍还给她。
后来,果然被她预料中了,周熙妍,那也只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毫不例外的一个。当她在那间化妆室内绝望的苦苦哀求他时,她笑了,她说她早知道她只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玩物,有今天,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女人疯了般,将手中的手机向她狠狠砸来。她笑了,好吧,她要‘疯’,她也只好顺水推舟了。
事实上,后来,她也承认,当时的自己的确也疯了。
呵,他身边的女人就不会有不‘疯’的,包括楚心瑶不是也是么,这就是这么多年来她总结出的规律。
再后来,她终于看到了一个例外。那就是那个和她年轻时同样有着明媚笑容的白玉蝶。
她曾经听他说,她是他从前女朋友的女儿。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前因后果。自己,只是他那个女友的替代品。而,从他每一次凝视着她的眸光中,她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有的,她有。她有的,她恐怕要下辈子才能得到。
渐渐的,她终于明白,离开他的时间也要到了。
她知道他的身边总是危机四伏,她也知道,他看似柔情,实是撒旦,他总是能够让接近他的所有男人陷入绝境,女人陷入疯狂。
可是,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飞蛾扑火。
当那群穿着制服的人带着他走下楼时,她在公司拐角处静静的望着他,她不知道他是否可以知道她在看他。只是,她所知道的是,那是她能看到他的最后一眼。
今天,当站在黑沉沉的夜幕下看着那个风雨中的如庞然巨兽般的天娱大楼,回忆起它开始的辉煌到现在的沉寂,还有他从开始到现在二人经历过的种种。
恍然间,她才发现,原来时光的棱角除了能磨平思念,还能将一切欲望吞噬,而她这一生已经足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个人来到丽江边上,明明是要去机场的,还是来到了这里。
当她看到了那个女孩,她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真正是什么。
我走了。你不能走。他爱你。这个时候你不能离开他。
最后一句话,与其说是她留给她的,不如说是她留给他的。
她要走了,她不可能陪他再走余下的岁月。当然,他或许也不需要了。他已经找到了他心中的那个女孩。她这个替代品应该可以消失了。
当岁月流过记忆的沙漠再化作面前这丽江之水奔涌而去,绵绵的春雨在隆隆的雷声中似要将这个城市所有的风云记忆存入。
凌薇已经走远了。
此时,玉蝶的身影在丽江边上更显得孤独。
手机的铃声响起,她拿起倾听:蝶儿,我是穆洋。快,你快到南安巷附近的庄隆苑1号车库等我。
电话那头,穆洋的声音很是急促,仿佛经受过一个很长时间的奔跑。
玉蝶拧紧了眉,现在已经是半夜,这个时候让她去那里,而且他也知道宫正川已经被警方带走了。
可是,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任玉蝶如何回拨,电话那头都是忙音。
庄隆苑。
这里是南安巷一片新建的住宅区,1号楼下有一个车库,车库内没有车,只有一些木质的架子和一些废弃的轮胎,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不知道是附件居民丢弃的什么物品。原来,这附近的居民还不算太富裕,所以,偶尔几个车库暂时用不上也是正常的。
此时,黑暗中有一个人影在一个角落中来回的踱着步。时而,一星火光亮起,香烟袅袅中可以看清黑影面庞的大致轮廓。
他是穆洋,是一个多小时前到的这里。
早前,他刚跟玉蝶通过电话,通知她来这里。当时,玉蝶应该还想问更多的话,可是他通话不能太长时间,因为,今天下午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条子’盯上他了。另外,傍晚的时候,他通过新闻通报,已经看到现场直播,说是天娱的那个人已经被警方给带走了。
这样一来,他也警觉起来,这应该是警方的一次大收网行动。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是不会动那个人的。而自己,不用说警方能不能拿出证据,就是那个人为警方出示的证据让警方判自己个无期徒刑都绰绰有余。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变的这么快。虽然,他之前对他还有些愧疚,可是,自从那次谈话后那是将他心目中的最后一丝愧疚都扫的干干净净。当然,同归于尽的想法他之前也是想过的,包括向警方告发他,当然,这个举动不到万不得已他是轻易不会做出的。
何况,之前,那是有一天,宫正浩放出话来说玉蝶有可能是那个人的女儿。所以,他不能娶玉蝶。但是,于他,不管她是谁的女儿现在都不重要了,只要她是玉鹤的女儿,她都是他的孩子。他这辈子都欠她的。
如果,她真是那个人的孩子。他想过很多种方式报复,都更无法轻举妄动了。他还不想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亲人。
只是,现在,那个人已经被警方带走了。自己就更有义务让她安全。因为,她现在手上来自他跟他的财富实在是太多,他难以确保,这事情到警方手上会不会牵涉到她。何况,这个地方带给她伤痛的记忆太多了。
当下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想让她安全。今天,他是一个人出来的,除了‘条子’跟的太紧以外,半道上,他还亲眼看到十余辆警车往他现在宅子的方向开去。所以,他能带出的行李不多。这里又离蝶儿婶婶家近,地方又比较偏僻,见面的地点他也只能选在这了。
斜对面一阵‘嘎吱’的响声传来。门应是被人推开了。穆洋迅速掐了手中的香烟走进一旁更黑的角落中去。现在的他不得不万分小心,因为,他不知道‘条子’什么时候会出现。
随着门打开的响声,然后就是一条更亮点的缝隙在黑暗的仓库中升起。一个人影出现在缝隙中。
背对着户外的光线,随着人影在黑暗的仓库内逐渐拉长,穆洋也握紧了手中的枪柄,随时预备按响扳机。可是,当他渐渐看清那人影的面庞时,他惊喜道:“蝶儿——”
依稀听见对面的人影也在喜极而泣:“爸——”
黑暗中,久别的父女二人紧紧相拥而泣。
玉蝶向穆洋述说了上次离别后经历的事情,包括宫正浩跟她说的话和她去景仁所做的DNA鉴定测验。
沉默良久,穆洋才缓缓开口道:“这都是他自食其果!”而尔,他看向玉蝶,说,“蝶儿,现在他已经被警方带走了。你快跟我走吧。你和我们之间牵涉的太多,我担心警方也会对你不利。就算没有和这件事情牵涉太多,你和他毕竟……”
穆洋没有说下去,那个人所做出的事情简直令他感到发指。
穆洋没有说,不代表玉蝶不明白。
玉蝶开口,道:“爸,你要说的话,蝶儿都懂。现在他被警方带走了。蝶儿就不能走了。蝶儿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蝶儿,你——”穆洋低吼道,他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会对自己现在处心积虑对付的人产生怜悯,“之前他都是在报复!你被他毁了,你懂不懂!”
穆洋终于一口气说出,高举着的巴掌恨不得一下子打醒面前在他看来忤逆的孩子。
当然,巴掌是没有最终落下去。面对着玉蝶莹莹的泪光,他叹了口气,道:“好,你不跟我走也行。不过你要记住,我之前给你的那张银行卡要想办法销户,还有他给你的名下的那些住宅,能够处理掉就尽快处理掉,警方已经盯上来了。”
玉蝶点点头。
穆洋继续道:“还有,我看你和那个文昊的距离最好远点,我怀疑他的路数不对。”
文昊?
玉蝶一阵心惊。
这次穆洋和他之间的事情,她什么都注意到了,包括他们之间的矛盾,可是,单单就是忘了文昊那头,他可是警局的!
想到宫正川被警方带走的事情,她面色一下子煞白:“爸,你快点离开这里,这附近可能已经被警方盯上了。还有,文昊,文昊他就是台新警局的,您如果看到他的话,一定要注意!”
玉蝶正说着,突然,只听外面响起一阵尖锐的笑声,那笑声合着户外悉索的雨点声显得孤独而诡谲。
“哈哈哈——白玉蝶,穆洋,就算他们找不到这里你们也跑不了了。”
玉蝶面色一变,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只是,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
“是雨嘉——”穆洋也听出来了,只是面色还算镇静,他道,“她一定是跟踪我或者是你到这里了。现在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宫正浩刚死,这个丫头现在估计要疯了!”说着,他一面拉玉蝶就要往外探路走去。
什么,阿浩他——
玉蝶已经察觉了不对,她怎么可能就这样往外走去,她不顾一切的一把拉住穆洋,止住了脚步:“爸,你说什么?你说阿浩他怎么了?!”
“蝶儿,我们现在没空解释这个,雨嘉现在快疯了,再不走就算警方他们没有发现这里,雨嘉那边恐怕也会出什么闹腾!”穆洋是对自己这个女儿穆雨嘉了解的很,同时也对玉蝶了解的很,提到宫正浩,她又问到这个,这样的事没有三言两语是解释不清,要现在和她说,雨嘉那边会出什么事情就更不能确定了。
“走?!你们这次都走不了!”户外,雨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就等着看吧——”
雨嘉的话音未落,外面,玉蝶透过车库库门的一切可视的地方忽然冒起了冲天的火光!
“快走——”穆洋神色一变,一把抓起玉蝶的手,拉着她就往外冲。
可是,当他们冲到门口的时候,外面围绕着这个仓库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雨嘉!你疯了——”穆洋怒道,“她是你的亲姐姐!”
“抢走我的爸爸,我的家庭,我的丈夫……”雨嘉嘶喊着,“我没有这样的亲姐姐!”
“雨嘉,你听我说,”看到这个状况,玉蝶也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阿姐没有抢你的,你的家庭还在,爸也是爱你的,阿浩,那天婚礼,他也说了,他是……”
玉蝶本想说,那天婚礼上宫正浩亲口说出他是喜欢雨嘉的。谁料,不说则已,一说,那头雨嘉更加难捺此时暴烈的情绪:“我不听!都是你!都是你……”
“不要跟她废话,她现在已经疯了,我们快走!”穆洋说着,重又抓紧玉蝶的手腕就往外冲去。
可是,所有的出路仿佛都已经被火光堵住,狂妄的火舌吞舔着一切可视之物!
“烧死你们!烧死你们——”
噼里啪啦的响声伴随着浩渺天空下雨嘉绝望般的嘶喊,让深陷其中之人更觉辛苦而彷徨。
玉蝶已经拨起了手中执着的手机,她打电话给白杨,给秋梦,给柏青,给小钱……
但是,电话那头,此时全是忙音!
呛人的烟越来越浓,遮天蔽日般的冲这边奔袭而来。
“蝶儿,这是沾了水的棉絮,你用它捂着鼻子和嘴,快出去!”
穆洋不知从哪找到了些许棉絮递给玉蝶。
“爸,那你呢!”玉蝶急问。
火势越来越凶猛,春天里那一点点的雨水根本浇灭不了这样的大火,本应是开头的一点点火苗,却因为这样天气里的风已经助长成了绵延之势。
从这里望去,整个庄隆苑已经在这片火海中越陷越深。到处都是喊着救火的声音,到处都是人群上下奔跑的声音。
随着远远近近爆炸的声音传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穆洋知道,他根本没办法拗过面前的玉蝶,再不走,两个人都得被这片火海吞没。
他一手紧紧拉起玉蝶,一手用那些许棉絮捂住玉蝶的口鼻就往外奔去。玉蝶知道,这样子,穆洋他就是铁打的也经受不了这样的烟熏,但是,她想喊,却喊不出声,只是被他强拉着往外踉踉跄跄的冲去。
又是一条火带如火龙般冲击而来,突然,只听‘砰’的一声,一条巨大的发着噼里啪啦响声的燃烧的火柱在玉蝶面前坠落。
“啊——”
“走开——”
玉蝶甚至还来不及喊出声,四溅的飞扬的火星便直冲眼帘,恍惚中,只觉胳膊被人猛推一把,紧接着,耳畔一片嘈杂的轰鸣声后,立时失去知觉。
光和影在这样的火光与黑夜中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渲染到了极致。
“这次,你们一个也走不了,哈哈哈——”
户外,雨嘉的笑声,在这风雨和凶猛的烈火中还在继续,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动静。
就在她肆无忌惮的笑声中,一个大手伸出来,搭在她的右肩上,道:“穆雨嘉,你被捕了!”
雨嘉突兀的怔住,她缓缓回过头来。
她的身后是大批大批的消防车,还有十余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员冷冷的注视着她。领头一个,他的手正搭在雨嘉的肩上。
“我……被捕了……”
看着他们,雨嘉口中喃喃着。好像这突然出现的一幕令她感到万分意外。突然,她尖声吼起来:“白玉蝶,我要知道她死了我才会走!”
“哼,恐怕这由不得你!”那领头的警员冷冷的道,随即吩咐左右,“把她带走!”
两名警员立时走了上来,他们一人一边,一把拉起雨嘉的手臂,雨嘉挣扎着,“不!我不走!你们放开我!我是穆氏集团和韩氏企业的继承人,你们没有资格带走我!你们没有资格……”
“文昊——”
“文昊,找到了——”
“找到了——”
……
陆陆续续,有几名警员从火海中在消防队员的掩护下走了出来。
其中一名警员走到那名领头的警员跟前道:“文昊!你面的毒枭穆洋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哈哈哈——”沉默稍许的穆雨嘉突然放声大笑,“死了!那个贱人就跟他在一起,你们有没有发现她也死了!”说着,一股脑的挣开两名警员,就要冲到那名警员的面前,一把抓住那警员的衣领,“啊?!你们有没有发现?!”
文昊正要开口呵斥。
而眼看面前的人就说着就挣扎着冲过来,那名警员一面力图松开雨嘉的手,一面紧拧着眉头,道:“死了!她也死了!”
文昊面色微微一变,但是,口中还是道:“把穆雨嘉带走!”
说着,那两名警员再次上前,一人一边,抓起雨嘉的手臂就往对面警车走去。
这次,雨嘉没有挣扎。
“哈哈哈——”雨嘉不停的笑着。
那笑声在跳跃的烈焰上方久久回荡着,空灵而孤寂。
直到押送着雨嘉的警车走远了,文昊才问那名警员:“你说,你刚才是为了解决问题才回答她的,对不对?玉蝶是还活着,对不对?”
那名警员低下头,许久才抬起:“她……确实死了!”
***
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经历了一夜风雨的台新市重又回复了光明。
一天一夜间,穆氏集团,韩氏企业,天娱公司的负责人死的死,活着的也陆续被警方带走。
其余公司的负责人也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与他们牵涉上。
各大电视,网络,报纸,微博等媒体争相报道,而与这相反的是台新市的街头巷尾却沉寂在一片寂静的萧条中到来的前兆中。
这里是景仁医院。
白杨看着对面仍沉睡着的秋梦叹了口气。
昨天,当韩玲试图陷害自己的母亲吴美襄的时候,秋梦不顾自己肚中的孩子扑上去要保护她,被韩玲一腿踢开,下身霎时鲜血直流。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欠秋梦的将是这辈子都还不完的情。
看到秋梦醒来,他疾步上前,轻声道:“秋梦,秋梦你醒来了。”
病床上的秋梦缓缓的睁开双目:“白……白杨,妈,妈怎么样了?”
“妈还好,”白杨紧紧抿着嘴,极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幸好文昊及时开了枪,韩玲受了重伤。可是我们的孩子……”
白杨没有说下去,可是,听到这里,秋梦的嘴角微微向上牵起:“好,那就好。那……蝶儿呢……”
秋梦说到这里,白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紧握着秋梦的手,双膝跪倒在冰冷的地上:“蝶儿,她……你别问了……”
病床上的秋梦也警觉起来,她用尽了浑身气力似要挣扎起来,可是,只能挣扎起自己的上半身,她紧紧握紧白杨的手,急问着:“蝶儿,她到底怎么了?她是不是也受伤了?我……我去看她!”
“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