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王哈哈一笑,道:“卫将军英明神武,恐怕也迷了不少女子的心罢?”
卫剑无力地道:“造化弄人,卫某这一生欠人的太多了。”是的,他当然欠了别人太多,就连他自己的命也都是苏月婵的。
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深夜徒步赶了数十路去求来解药。若是没有苏月婵,他如何能活到今天?若是没有卫白儿的忍侮偷生,他们兄妹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烙王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本来是为太子接风的,怎么知竟会弄成如此,让太子见笑了。”说完,挥手喝退乐队,举杯道:“来,本王敬太子和卫将军一杯,庆我大齐与秦国喜结百年之好。”
卫剑与夏侯岚抬起酒杯,慢慢地喝了下去。两人的心中,各怀心事,就连原本美味的酒在此时也变得辛辣苦涩。
烙王豪爽一笑,朝着苏白道:“白儿,给太子敬酒。”
苏白羞涩一笑,慢慢地走到夏侯岚面前,举杯道:“白儿酒量尚浅,还望太子海涵。”说完,轻轻地吸了一口。
夏侯岚连忙道:“多谢公主,此次远道而来,时间仓促也并未给公主准备大礼,父王命我将这块寒冰黑玉送与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的黑玉递给苏白。
苏白接到手中,只感觉整个玉身通体冰凉,滑若无物。夏侯岚道:“此玉为天山黑玉,终年吸取天地之寒气,夏天戴在身上能消暑解乏,还望公主不要见笑的好。”
苏白将黑玉藏入怀中,笑道:“如此贵重之礼,让太子费心了。”她看着旁边的卫剑,轻声道:“卫将军神勇善战,本公主早有耳闻,我敬卫将军一杯。”说完,举杯朝着卫剑道:“请。”
卫剑呆呆地看着苏白,只感觉鼻子发酸,自小一别,妹妹已经从一个懵懂孩童长成了大姑娘,数年的时间,似乎就在弹指之间。
那么多年经历的辛酸与磨难,历历在目。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笑着道:“多谢公主。”
烙王哈哈一笑道:“公主自小顽皮成性,想当年在就是在这个地方与太子切磋,那次一输便乖巧了不少,想来只有太子才能管教得了她。”
苏白早已经双颊通红,嗔怪道:“父王就知道取笑儿臣,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还提啊。”说完,走到烙王身边拿起酒杯道:“罚你喝酒。”
夏侯岚看着卫剑一脸苦笑,自从卫白儿和苏月婵离开后,夏侯岚只感觉心中犹如突然被抽空了一般,十分的失落。
看着卫剑满脸痛苦的神色,他在心里苦笑道:卫兄啊,卫兄,你比本太子可怜得多了,本太子他日立王,可以封后无数,可你在我妹妹的手里,恐怕永无翻身之日了。
想到此,他竟然兴奋得笑了出来。
苏白奇怪地看着夏侯岚道:“不知道太子如何会如此好笑?”
夏侯岚猛然一惊,连忙正色道:“我是想到公主如此美貌,实在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说完,只感觉自己面色一烫,连忙端起酒杯装作喝酒。
苏白面色一红,轻笑道:“太子言重了,白儿并没有那么好。”
她偷偷地朝着卫剑看去,却见卫剑正在看自己,连忙低下头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敢看哥哥,似乎,她欠哥哥的不止是一条命。
烙王哈哈一笑道:“太子此来,我们便挑个好日子让你们成婚,本王已经等了好几年了。”
苏白吃惊地看着烙王道:“这么急么?”
夏侯岚站起来,正色道:“我父王的意思是,此时五国正虎视我们齐秦之合,若是大厮操办婚礼,敌人必然乘虚而入,想来对我们两国不利。依儿之见,一切从简。”
韶王不过是想利用齐国的财富去巩固自己的铁兵,对于两人的婚姻一事,日后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还分何彼此?
真正的王者有两种,一种是想征服天下,这个天下里也包括了女人。
另外一种,只想征服天下,他的天下里没有女人,因为在他的眼中,女人只是祸水,淹没的除了男人,还有整个世界。
韶王,就是这样的王者。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自己成为最强的霸主,却永远无法跨越女人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烙王眼睛一亮,笑道:“韶王不愧为天下能兵之首,处处考虑得滴水不漏。只是苦了我儿。”说完,看着苏白道:“白儿,只等天平稳,父王必然着力为你与太子举办婚礼。”
苏白摇头道:“只要能与太子共结连理,儿臣已经心满意足了。眼下逐鹿天下,比什么都重要,对于婚事,孩儿认为并不重要。”
烙王长叹一声,道:“我挑选精布万匹,精粟万担择日运往秦国,我大齐繁荣富强,自然不能苦了我儿。”曾经,他以为自己的天下都是苏白的,可是此时,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夏侯岚正色道:“多谢父王,只是他日我们出兵伐楚,也必须经齐国边界,更何况齐秦结合,早已经不分彼此,父王也就不必费心了。”
烙王脸色一暗,笑道:“如此一来,不是显得本王小气了么?”
夏侯岚摇头道:“父王舍得公主,已经是天下无价格之宝,如何说小气?”
烙王长叹一声,道:“你们何时动身?”
夏侯岚沉声道:“一切听从父王安排。”
烙王无奈地摇头道:“我齐秦联姻,在已经有人从中作梗,日前更有传闻说我儿并不是真正的公主。”他双眼微红,如同一头准备攻击的狮子。他脸上的冷笑中,带着淡淡的杀气。
卫剑和苏白身子一震,连忙闭住呼吸。如果是事情败露,不要说回秦国,他们很快就会人头落地。
烙王冷冷一笑,叹气道:“为免夜长梦多,你们三天后动身回秦吧,对于出兵伐楚一事,只要韶王看准时机,我大齐随时配合。”他伸手摸了摸腰上的宝剑,那把剑有近十年的时间没有出过鞘了。
夏侯岚道:“齐秦联合,早已天下皆知,想来诸国必然想从中挑拨,我们如何相信外面传闻?那就听父王的安排,我们三天后动身回秦。”说完,朝着苏白道:“请公主稍作准备,三天后我们便动身。”
苏白暗暗松了一口气,朝着烙王道:“儿臣舍不得父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泪水早已经悄然而落。她抬头看着烙王,那双数年她从来不敢直视的眼睛,此时已经是泪水连连。她吸了吸鼻子,一阵酸楚涌了上来,烙王对她的宠爱她比谁都清楚。有谁知道今天一别,下次在见的时候是不是还能心安理德地叫他一声父王?
烙王苦笑着摇了摇头,双眼中已满是泪水:“你到了秦国定要听话,遵守礼仪不要给父王丢脸。”
苏白跪地哭道:“父王,儿臣一定记得父王的教诲,只等天下统一了,儿臣一定回到父王的身边侍侯父王。”
烙王闭上眼睛点头道:“你们都退下吧,三天后不要惊动太多人,以避免招惹不必须的纷争。”
苏白哽咽道:“请父王不要加罪于月儿,她自小乖巧懂事,感情之事她会明白的。”说完,从怀中掏出黑玉递给烙王道:“女儿不在了,这宝玉便留给父王吧。”
烙王摇头笑道:“这个你自己留着,你们都退下吧,让本王安静安静。”
说完,挥了挥手,示意三人退下。
夏侯岚朝着卫剑点了点头,三人慢慢地退了出去。
烙王慢慢地坐到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空旷的大殿中,弥漫着悲戚的味道。他慢慢地抓起酒杯,仰头喝干。
烙王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笑了。
如同一只被久困的野兽,内心的压抑很快就要爆发出来。
他的双眼中射出一股凶残的寒光,直直地落到苏白的位子上。那上面放着那块黑玉,通体漆黑,闪耀着晶莹的光芒。
他身手将黑玉抓在手中,只感觉一股刺骨的寒冷顺着右手迅速地扩散到全身。
二十年了,平静中的二十年。从他称王到现在,转眼便是二十年的时间。曾经,他野心勃勃,最大的希望便是征服天下。
从卫白儿的眼中,他看到的是一片柔情。
这样的柔情是需要平静的生活,没有杀戳,没有战争才会有。只有没有任何野心的人才会有如此纯洁的眼睛,干净而善良。他也想就这么平静的过下去,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富强,也就足够了。
可是现在,他必须战争。必须比年轻的时候更勇猛,他要为女儿争得整个天下。韶王的野心,他早已经明白,若是自己不掌握大局,他日女儿必然会成亡国公主,受尽凌辱。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朝着静幽宫走去。
月儿是他的心病,一个为情痴狂的女子,早已经失去了心志,能救她的人也只有她自己。他知道,卫剑,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齐国最大的威胁。
可是月儿,如何能明白天下的残酷?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苏月婵苍白的脸。
她在微笑,却笑得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