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草屋,残灯。
昏暗的油灯下,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的双眼已瞎,一个瞎子,原本是不需要灯的。
当然,灯不是他点的。
一个瞎子当然不需要灯。
在老者的对面,一张床。脸色乌青的吴起早已经气若游丝,他的肩胛骨早已断裂,身上的血几乎流干了。这样人,和死人差不多了。如何能救?
苏白慢慢地擦干泪水,朝着老者道:“前辈,请你务必要救他。”
老者干枯的双眼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山洞,阴森而恐怖:“我为何要救他?”
苏白沉声道:“因为天下能救他的人只有一个。”
老者身子一动,笑道:“谁?”他的笑很恐怖,满连脸的皱纹堆积在一起,根本看不出那是一张脸。
“妙手回春,铁奴铁老先生。”苏白慢慢地将长剑放到桌子上,低声道。
“哦?”老者吃吃怪笑一声,道:“可是他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苏白微笑着道:“他没有死,因为他就在我眼前。”
老者带着怒火的声音:“你们给我滚出去,我是铁奴,可是我为何要救他?”
苏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因为他是被修罗萧打伤的。”
老者身子一震:“修罗萧?在楚国,恐怕还没有人能从修罗萧的手下活着离开的。”
“所以他就快要死了,”苏白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你必须得救他,除了你恐怕无人能救他了。”
铁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夫十年来从未救过人,早已不知道如何救人了。”
苏白肯定地道:“你能。”
铁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摸索着走到吴中的床前,伸手抓起他的手。
“老夫无能为力了。”铁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他身的经络已经断裂,更何况老夫双眼睛已瞎,纵然是不瞎也未必能救他。”
苏白吃惊地看着铁奴,道:“我说过你能救他。”
铁奴摇头道:“不能。”
苏白慢慢地站起身子,走到吴起的床前轻声道:“吴将军恐怕是你的命该如此,看来我们只有到鲨鱼城去寻找铁奴老先生的儿子了。”
铁奴一听,身子一震:“你到底是谁?”
苏白叹气道:“卫瞳是家父。”
铁奴身子一震,吃惊地道:“卫瞳?天下第一快剑卫瞳是你父亲么?”
苏白点头道:“是的。”
铁奴的整个身子开始发抖,突然仰天狂笑起来:“我如何能相信你?”
苏白苦笑道:“你认为我如何能从修罗萧的手上把人救走?”
铁奴慢慢地跪到地上:“你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么?”
苏白摇头道:“不知道。”
铁奴惨然一笑:“十年前,鲨鱼帮主夫人身患死疾,是老夫救的。”
苏白吃惊地道:“可是你的双眼睛如何会瞎?”
铁奴冷笑道:“鲨鱼帮横行天下,鲨鱼帮主夫人的身体只能帮主一个人看。”
苏白道:“你看了?”
铁奴慢慢地站起来,坐到椅子上:“恶寒之疾,早已经滴水不进,如何灌汤药?只有把人体放于蒸笼之上靠汤药的蒸汽渗进人体。”
苏白点头道:“我明白了,所鲨鱼帮主刺瞎了你的双眼?”
铁奴点头道:“还不是如此,原本我是要死的,是犬子答应他们在鲨鱼城替他们看病才留得老夫一条性命。”铁奴在说话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苏白咬咬牙道:“鲨鱼帮,本姑娘必然要将你连根拔起。”
铁奴摇头道:“鲨鱼帮的势力,强可敌国,恐怕悼王才是他们真正的靠山,否则的话如何那么嚣张?”
苏白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吴起,跪地道:“还请老先生救救吴将军吧,他一生为天下百姓着想,却遭奸人陷害。”
铁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恐怕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苏白急道:“天下除了先生,已经无人能救他了,请先生试试吧。”
铁奴点了点头道:“老夫可以试试,可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苏白连忙道:“先生请说。”
铁奴叹气道:“你们若是到了鲨鱼城,必须救出我儿,也不知道他此时是死是活?”
苏白点头道:“请先生放心,鲨鱼城是我齐国最大的威胁,烙王迟早要铲除他们。”
铁奴苦笑着道:“天下王者,凶残成性,受苦的只有万千百姓啊。”
苏白无力地闭上眼睛,战争带来的杀戳惨不忍睹,可是谁又能改变得了?
铁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脱去他的衣服。”
苏白面色一红,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男人的身体,不要说是现在,纵然是在数千年后,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苏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吴起的身边。
原本沉睡中的吴中突然睁开眼睛,吃力地道:“公主乃万金之躯,使不得。”可是他的身子在已经无法动弹。
苏白轻松一笑,柔声道:“吴将军一家对我有再造之恩,为何要说如此见外之话?”说完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解开吴起的衣服。
吴起的上半身,早已经变成了紫色,他身体里的血液几乎流干了。
铁奴慢慢地走到床边,摸了摸吴起的身体,惨然一笑:“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就让老夫试试吧。”说完,扶起吴起的身体让他靠在床上。
铁奴从腰上解下一个布袋,轻轻一抖,露出一排细如丝线的铜针,长约两寸。他慢慢地抽出铜针,在跳动着的灯心上烧了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准备好了。”
苏白连忙退开数步,只见原本瘦小如枯木的铁奴身子一震,抄起桌上的铜针朝着吴起射去。
苏白连忙闭住呼吸,只见数十根铜针已经扎到了吴起的身上,密密麻麻的如同刺猬一般。
铁奴的双眼睛根本就看不见,可是他手中飞出的针没有一根射偏,每一根准确地钉到吴起的身上。
只见铁奴双脚一动,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小刀,朝着吴起窜了过去。
他的双手快得几乎看不清楚他在动,吴起的呼吸逐渐变得顺从,脸上的死灰早已经退去,一张脸慢慢地变得苍白。
苏白吃惊地看着铁奴,只见他的额头上渗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一阵风吹过,铁奴微笑着朝着吴起道:“还好经络并未萎缩,老夫已经打通了你身体的经络,用药三天便会慢慢的愈合。”
说完,他慢慢地拔下吴中身上的针。一根一根地拔,比一个有着双眼的人更加的精准,就好象每一根针的位置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吴起朝着铁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铁奴慢慢地摇了摇头,把药粉散到吴起的肩胛骨处,用白布包好。
“还请卫女侠不要忘记了答应过老夫的事情。”铁奴慢慢地收起来铜针,藏到腰上。
苏白点头道:“请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令郎的。只要他还活着,我一定将他安全的带到齐国去。”
铁奴点了点头道:“若是他能替天下百姓造福,也老夫就是死也瞑目了,如果是他已经投靠了鲨鱼帮,请替我杀了他,我不希望铁家后人为虎作伥。”
苏白脸色一变,油灯已灭。
苏白身子一纵,抄起桌上的长剑窜了出去。
窗外,两个穿着银色铠甲的人,手中拿着长长的渔叉。
“找死。”苏白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二人还未来得及转身,已经躺下。
只听到吴起惊呼一声:“铁先生。”
苏白猛地一惊,纵身返回。
吴起已经挣扎着下了床,用火折子点燃油灯。
苏白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铁奴的脑门上,骇然钉着一颗鲨鱼牙齿,早已经气绝身亡。
吴起吃力地朝着苏白小声地道:“公主,不能留活口。”
苏白目光寒,手中的长剑一晃,追了出去。
浓弄的夜色下面,一个银色的身影快速地朝着深林中窜去。
“想跑?”苏白冷冷一笑,抖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