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是难得的。
苏白越过城墙,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烙王的身体经过大半年的调养,已经恢复如初。齐国的兵力在吴起的领导之下迅速地强大起来,烙王的心情也大大的好了起来。
宫廷的生活是枯燥的,更何况苏白在经历了无数的生死之后,变得好动而敏感。
宫廷外面的街市,繁华热闹。
天子的脚下,当然是富足的。更何况是富强的齐国?
齐国的酒,天下闻名。自从大禹治水到现在,经过千年的改进,工艺越来越先进,味道越来越纯正。否则,如何能让一个人可以为一壶酒无条件的去杀人呢?
孤独的人总是喜欢喝酒的,可是抽象的孤独在酒后总会变得具体,这就是喝酒的矛盾。
苏白也开始喜欢喝酒,自从观月阁那夜一醉之后,她便离不了开酒。也许,她骨子里怀念的不是酒本身,而是酒能带来的那种麻木而暂时的安宁与平静。
熟悉的酒楼,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酒。
苏白便装坐在清静的角落里享受着远离朝事与战争带来的困扰,她喜欢的这样的环境,什么都不去想,安静地喝一壶酒,然后离开。只要付够酒钱,没有人会问她从什么地方来,要到什么地方去。
酒菜上来,一壶酒,三个小菜。
苏白慢慢地倒满一杯酒,一口喝干。
她喜欢酒的味道,辛辣中带着火一般的温度顺着食道流向肚中,火热的感觉会迅速地扩散到全身。冬天,是适合喝酒的季节。寒冷,总会使人渴望温柔。孤独的人,只能靠酒来温柔自己。
一双奇怪的眼睛,干净而纯洁,充满着渴望与期待。
苏白慢慢地抬头,一个穿着淡紫色长袍的少年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酒菜。
她想到了四年前与夏侯岚相遇的情景,似乎,只是一转眼的工夫,一切地变了。
她微笑着朝着少年招招了手,示意他过来。
少年慢慢地走到苏白的身边,白嫩的皮肤,嫩红色的嘴唇,一张小脸秀气得有些过分。这样的一张脸,不要说是个男人,纵然是一个女人,也足以让生理正常的男性血液翻腾。
苏白呆呆地看着少年,竟然入痴了。
“我能不能吃一点菜?”少年红着脸轻声道,他的声音比他的脸更有吸引力,带着一种男性特有的磁性。他的脸生得好看,声音却更加的迷人。
“哦?”苏白脸色一红,低头笑道:“当然了,你想吃多少都可以。”说完,朝着小二会了挥手道:“再来几个小菜,越快越好。”
小二加了一双筷子,一个酒杯。
少年羞涩地伸手拿过筷子,低头吃菜。
少年的一双手,白嫩得如同剥掉外皮的葱段一般,嫩白得有些晶莹。那不是一双手,就像是一对用白玉雕刻成的艺术品。那样的两只手,用来做手,实在是有心让人心疼。
“你叫什么名字?”苏白给少年到了一杯酒,柔声问道。
“煜祺,慕容煜祺。”少年仍然不敢抬头,他就像个少女一般的羞涩。难怪生得如此的俊俏,一张脸上竟浮现出两抹红晕。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苏白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面对着似乎弱不禁风的慕容煜祺,她有一种原始的冲动,就是不让他受到一丝的伤害。此时的苏白,不再是哪个成天提心吊胆过日子的小女孩。她经历了无数的生死,已经成熟了。
“我知道,谢谢你。”慕容煜祺伸手拿过酒杯,仰头一口喝干。
“不要那样喝,会醉的。”苏白伸手拍了拍慕容煜祺的手道:“你多大了?”
“十六。”慕容煜祺吐出一口气,抬头看着苏白道:“我还能喝一杯么?”
“当然。”苏白点了点头,拿起酒杯给慕容煜祺倒了一杯酒。
慕容煜祺慢慢地喝干杯中的酒,抬头看着苏白道:“你知不知道有人想杀你?”
苏白吃惊地看着慕容煜祺,只见他的脸上挂着天真的微笑,看他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说什么?谁要杀我?”苏白吃惊地看着慕容煜祺道,这里是齐国,而就在王宫旁边,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仇灵儿。”慕容煜祺慢慢地抬手指着对面的桌子轻声道。
苏白身子一震,顺着慕容煜祺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们,慢慢地仰头喝酒。
“你怎么知道她是仇灵儿?又怎么知道她要杀我?”苏白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今天出来,她并没有带剑。
“我一路从秦国跟过来的。”慕容煜祺抓过酒壶倒了半杯酒,轻轻地喝了一口笑着道:“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苏白一听,几乎笑了出来。
似乎,慕容煜祺根本就不知道仇灵儿是谁。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般的武林高手都谈虎色变的人,慕容煜祺因为未免太天真了吧。
苏白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也不害怕,你吃好了就离开吧。”
慕容煜祺慢慢地摇了摇头道:“可是我没钱,我吃了你的东西就要报答你。”
苏白急道:“你乖乖听话,一会她动手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慕容煜祺慢慢地吸了一口酒:“我不。”
只有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才会如此的任性。看着慕容煜祺俊美的脸,苏白都不忍心告诉他,很快这里便要流血了。
“那,一会你自己躲开,不要说你认识我。”苏白轻声道:“杀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慕容煜祺点了点头道:“我本来就不认识你。”
苏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掏出一串钱放到桌子上,站起来朝着窗户走去。
酒楼,不是杀人的地方。不管是杀还是被杀,都应该找一个人少的地方才是。
她此时担心的是慕容煜祺,他不过一个陌生的少年。虽然年龄不小,可是他的样子几乎是个孩子。天真得几乎不知道什么是江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杀人。看着她清秀干净的脸,谁能相信他是一路跟着仇灵儿从秦国过来的?更何况,仇灵儿不是在楚国么?怎么会从秦国过来?
只是,苏白弄不清楚,仇灵儿为何要杀自己。若是楚王派她来杀自己,那么,今天她们两人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了。
苏白刚刚在窗户旁边的桌子上坐下,仇灵儿已经喝完最后一口酒,慢慢地站了起来。她右手上,提着一把沉重的长剑。
“小公主,你今天雅兴不错啊。”仇灵儿的长剑已经出鞘,指着苏白的鼻子冷笑着道。一个真正想杀人的人是不会分场合的,人若是要死,死在什么地方都一样。
“你不是也一样么?”苏白的脸上挂着轻蔑的冷笑,冷冷地看着仇灵儿。
“你好象很自信?”仇灵儿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双眼中杀气渐浓。
“你认为在齐国,你杀了我的话,还能活着离开么?”苏白冷笑着摇了摇头:“烙王不是楚悼国,齐国的富强靠的不是运气。”
“我今天来,根本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仇灵儿吃吃一笑,:“你的剑呢?”
苏白冷笑道:“我只想知道,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仇灵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卫剑。”
“放屁。”苏白猛地一拍桌子,仇灵儿手中的剑已经到了她的喉咙之处。
“你再动一下,我便削断你的喉咙。”仇灵儿冷冷地看着苏白。
“你可以试试。”苏白的脸上,仍然挂着轻蔑的微笑。她的心很痛,若仇灵儿真是卫剑派来杀自己的,倒不如让她杀了的好。有时候,人活着就是一种痛苦。一种不被人理解的痛苦,会让她痛不欲生。
一个清脆的声音,仇灵儿猛地一回头,只见一个铜钱直直地朝着长剑射了过来,当的一声,仇灵儿手中的长剑竟然被小小的铜钱削断。只见铜钱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转,又飞了回去,稳稳地落到慕容煜祺喝酒的桌子上。
仇灵吃地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