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周围安静得可怕。无风的深谷,连虫蚁的叫声都没有。似乎,这个不是人间,而是阴森恐怖的鬼门关。
卫剑的身体开始发烫,烫得吓人。
他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苏白的名字,开始胡言乱语。
夏侯熙死死地抱着卫剑,她的泪水流干了,红肿的双眼睛几乎要滴血。
饥饿和寒冷夹杂着恐惧,她开始绝望了。
夏侯熙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卫剑干裂的嘴唇上,他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嘴唇。
“剑,你不能死。”夏侯熙死死地咬着嘴唇,她伸嘴去吻他干裂的唇。昏迷中的卫剑慢慢地张开嘴,咬着她的唇。
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她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娇嫩的下唇破了,卫剑如同一个饿极了的婴儿一般,死命地吸着浓浓的血液。一天的奔波与劳累,早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精力。夏侯熙的嘴唇,变成了最滋润的甘露。
良久,卫剑慢慢地放开夏侯熙的嘴,平静地睡着了。
昏迷中的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夏侯熙紧紧地抱着他的身体,她的下唇早已经血肉横糊。她伸手摸着卫剑滚烫的额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等待是痛苦的,更何况是等待死亡?
三天的时间,夏侯熙用断剑削断自己的指头让卫剑自己的血。
一个善良柔弱的女子,在死亡面前变化得如此的坚强。
爱,总是能创造奇迹的。卫剑除了一直昏迷不醒以外,心跳和呼吸都很正常。
她是用生命去换他的命,每削断一根指头,卫剑喝完血后夏侯熙便用布条死死地绑住断指。
她不能让自己死去,在救兵未到之前,她必须得活着。夏侯熙知道,只要自己死了,卫剑就永远也醒不过来。
左手的五个手指都已经被吸干,整只左手都开始发青,已经失去了知觉。
第五天,夏侯熙整个身体开始麻木。
她的手再也感觉不到卫剑身体的温度,破烂的下唇已经开始腐烂,她死人一般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吃力地抬起右手,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咬断右手的拇指。她知道,拇指最粗,血液也最多,这样的话能够让卫剑多支持一些时间。
当夏侯熙吃力地把右手拇指塞到卫剑嘴里的时候,充满着希望的双眼慢慢地合上了。
带着那份幸福,那份爱,永远的睡去。
夏侯熙身体中的血液,早已经流干。她的身体,如同被风干了的尸体一般。
深潭顶上,一个紫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下。
慕容煜祺看到昏迷的卫剑和衣不遮体已经死去多时的夏侯熙,神情一变,朝天发出一声清脆的口哨声。
山谷中早已经搜寻多日的苏白直直地朝着悬崖上纵身跳下,她知道卫剑还活着,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谷低的情景,没有敢相信。只要有感情的人,不会再看第二眼。
恐怖的夏侯熙,昏迷的卫剑。
慕容煜祺脱下身上的衣服盖到夏侯熙的身体上,他身手摸着卫剑的脉门吃惊地道:“恶瘴寒毒?”
苏白闭上眼睛,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洁白的脸上,青经暴露。没有人能理解她的痛苦,四天前收到秦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她的心几乎碎了。四天以来,她就在乱尸中寻找着卫剑的下落。她发誓,若是卫剑死了,她也不活了。可是现在,卫剑没有死,她却想死。
慕容煜祺将卫剑扶起来,运动功力慢慢地逼着卫剑体内的寒毒。
苏白惨然一笑,道:“你别救他了,谁都没资格把他们分开的。”她慢慢地抽长剑朝着卫剑走去。
慕容煜祺吃惊地看着苏白,道:“你要干什么?”
他知道苏白对卫剑的感情,否则的话如何会在听到秦军覆没的消息就火速的赶往楚国?
他想救卫剑,是不想苏白痛苦。
他知道,若是卫剑活不了,苏白一定会痛苦终生。爱一个人的感觉慕容煜祺比谁的清楚,他可以为了苏白去做他毫不情愿做的事情。只因为他爱她。
看着夏侯熙面目全非的身体,苏白笑了,笑得万分的凄凉,她朝着慕容煜祺道:“也许,我们都没有资格说爱,也许只有夏侯公主才是天下最有资格说爱的人吧。”
满嘴是血的卫剑,他的命是夏侯熙用命换来的。他说过,他的命都不是自己的,果然说得不错。
“没有人有资格杀他,我也不能杀他。他的命是夏侯公主的。”苏白苍白的脸上带着绝望的表情:“他还有救么?”
慕容煜祺不断地运动功力,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卫剑的体内。恶瘴之毒,若是不能根治的话,纵然是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
一柱香的功夫,满头大汗的慕容煜祺慢慢地站起来,苦笑道:“我只能用内力控制住瘴毒,要想根除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苏白吃惊地看着慕容煜祺道:“谁?”
慕容煜祺苦笑着摇头道:“仇灵儿,恐怕只有她才能救卫将军。”
苏白凄惨地一笑,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管卫剑是生是死,他永远都是别人的。死了是夏侯熙的驸马,活着是仇灵儿的人。
“铁凌可能会有办法吧。”苏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慕容煜祺道:“我们把他们带回去。”
慕容煜祺摇头道:“恶瘴之毒,是至寒之气扩散到体内,只有天山寒雪的内功心法才能以毒攻毒逼出恶瘴之气。此时卫将军的身体不能移动,稍不担心,瘴气攻心的话,恐怕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苏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可是,如何能找到仇灵儿?”天下之大,更何况是找一个居无定所的武林高手?
慕容煜祺无奈地苦笑道:“除了找仇灵儿,再无其他办法了。”
苏白不相信地看着慕容煜祺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慕容煜祺点头道:“恶瘴寒毒,必依靠仇灵儿在天山吸取的至寒真气以毒攻毒,别无他法。”
苏白凄惨一笑,道:“可是我到什么地方去找仇灵儿呢?等我找到的时候,恐怕他也撑不到哪个时候了。”
慕容煜祺摇头道:“请公主放心去找仇灵儿,我会用内稳住瘴寒,想来以我百年之多的功力还能撑上些时日。”
苏白转身看着慕容煜祺白嫩的脸,道:“你为何要救他?”
慕容煜祺羞涩地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死,所以我不能让他死。”
“你自己知道我不想让他死?他死了,我不是没有牵挂了么?”苏白的脸上,挂着悲惨的笑容。
慕容煜祺长叹一声,道:“可是我不希望你在痛苦和悲伤中活着,爱一个人就不应该让她难过,不是么?”
看着慕容煜祺干净清澈的双眼,苏白慢慢地走过抱着他的身体,哽咽着道:“你是好人,天下最好最好的人,能有你这样的弟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慕容煜祺慢慢地推开苏白,低头道:“如果有来世,我愿意做你的弟弟,可是今生,已经不可能了。”
苏白捂着脸,强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照顾好他,在我找到仇灵儿以前,你必须让他活着。”苏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衣服包好夏侯熙的尸体扛到身上,窜着崖顶窜去。
看着苏白消失在密林尽头,慕容煜祺双眼一闭,泪水慢慢地流了出来。他看着卫剑冷笑道:“我真的想杀了你,你死了,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可是她不让你死,你就得好好的活着。”
说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坐到卫剑的身边,伸手摸着他的脉门。
他不能让卫剑死,苏白希望做的事情,纵然是拼命他也会照做。
他爱她,爱得很苦。
可是,他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