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街道一如往昔,没有太大差别。熙熙攘攘的人群,让阿莫斯暂时忘了烦恼与琐屑。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如果你杞人忧天,就去菜市场看看块儿八毛的砍价。如果你生活绝望,便跟社区大妈谈天说地,只需片刻你就会知道谁过得比你不如意。
  来到巴比伦数月时间,阿莫斯已经淡忘了楼兰国的大街小巷,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却异常清晰。比如王爷,比如克里斯汀。不知不觉,乔安娜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阿莫斯的脑中。他不禁自嘲一笑,乔安娜就像一个美丽的梦。她短暂的出现后就消失在了阿莫斯的生活中,但却深深留在了阿莫斯的心中。生命里的过客成千上万,你又何必去牢记一颗流星?
  阿莫斯摇了摇头,重新振作精神。紫罗兰所在的街道杀气重重,经过的行人自动闪退,此时的铁匠铺与行人好像同极的磁铁,格格不入。阿莫斯想必是迟到了。就算是迟到,他也没有立即进入铁匠铺,而是坐在十几米开外的小吃摊上,犹如雷达般仔细的扫描。
  谈判最忌讳的便是带很多手下,这点作为混迹江湖几十年的老油条来说,是道开胃小菜。阿豪面色铁青,坐在铁匠铺中,他的身后站着两名彪形大汉。下意识摸摸双腿,仍然隐隐作痛,西蒙砍他的一刀让他记忆犹新。当日,阿豪被砍后,像条落了水的狗,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摸回了家。钝刀子割肉的痛让他终生铭记,那夜他像被跺了尾巴的狗不断哀嚎,发誓有一日要报仇雪恨。
  第二日,阿豪派仆人向胞哥传达了他被砍的消息。二人平时虽交往不深,但毕竟是一奶同胞,相近的DNA让胞哥怒发冲冠,蹬上一匹马便奔向阿豪的住所。还未踏进阿豪的卧寝,就先听到了他杀猪般的惨叫。胞哥冷哼一声,他怒火的源头一半源于阿莫斯的欺人太甚,一半源于阿豪这个窝囊废。
  胞哥自小习武,身材魁梧巍峨。一脚踹开房门门,只见木门颤动,落下大量木屑,被清风卷入阿豪的房内。此时大夫正给阿豪的双腿上药,他看到胞哥的身影,立马闭住犬口,恭恭敬敬的说道:“哥,您来了。”“嗯。”胞哥面目可憎,丝毫没有落座的意思。阿豪双腿青紫,还好没有骨折,胞哥目光闪动,冷冷问道:“事情的起因?”阿豪像决堤的大坝一般涌出泪水,一脸委屈,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全部倒给了胞哥。
  绝尘宗与天机派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不过二级宗派在他眼中与草菅无异。既然对方是最近名头正响的新任宗主,那么他正好可以借助阿豪的事情来杀杀阿莫斯的锐气。会盟阁共有三名副宗主,分别掌管不同事物,阿豪的胞哥并不管军事与外交。他将腰牌拿出,扔到阿豪的床上,嘴角露出邪魅的微笑,说:“等你的伤好个七七八八后,便雇上几人做你的保镖,去跟他们谈判。大可抬出会盟阁,不仅要拿回赔偿还要使劲杀杀对方的锐气,也为你自己出口气,懂吗?”
  阿豪对胞哥的崇拜就像忠实的基督徒一般。西蒙坐在阿豪对面,表情像一泓死水,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阿豪转动脑袋,看着两名壮如野牛的保镖,心里暗道:难不成这保镖没有唬住他?事实也是如此,两名保镖尚且不能让西蒙心生忌惮,因为他的腰中有枪。钢枪在手,天下我有,何必要害怕两只杂鱼。
  阿莫斯的两只眼睛好似雷达,不断扫描着铁匠铺周围的异动。阿豪的手下就像泼了粪的隐形飞机,就算有特殊涂料,也被阿莫斯的狗鼻子嗅到了臭味。通过仔细观察,阿莫斯一共发现了阿豪的手下二十名,他们穿着不同的服装,潜藏在路边的小摊与商铺前拥挤的人群中。阿莫斯冷笑,阿豪只带了二十名手下前来谈判,看来并无开战的意思。计划周详后,阿莫斯负手,大踏步走进铁匠铺。
  自古以来两军谈判,后来者总是占据了气场上的优势,阿莫斯也是如此。西蒙跟随阿莫斯很多年,察颜阅色,扮猪吃虎,早已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见阿莫斯到来,他并没有表现出兴奋之情,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阿豪见二人如此冷漠,心中不禁一喜,难道两人之间出现了间隙?我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但阿莫斯接下来的一句话不近给了他当头一棒,还让让他彻底死了分裂两兄弟的这条心。
  阿莫斯轻松随便,丝毫没有谈判的架势。他拉过一张木椅,坐了下去。阿豪刚想开口,却被阿莫斯抢了先机。阿莫斯转过头看着西蒙,说道:“午餐吃的什么?”西蒙看了看阿豪,很风趣的答道:“布庄老板邀请我们共进午餐。”阿莫斯咧开嘴,表情天真无害,说:“阿豪先生,当真如此吗?”
  阿豪此时心中恼怒,西蒙二人一唱一和,丝毫没把他放在眼中。阿豪喘了一口粗气,微笑道:“是啊,等我们谈判完,共进午餐。”阿莫斯将屁股下的椅子拉近木桌,将脸贴到阿豪的面前,阿莫斯的这一动作引起了阿豪的不安,他瞬间将脸拿回,额头上泛着水光。双方第一回合的较量,阿莫斯拔得头筹。阿莫斯面不改色,说道:“那我们就正式开始谈判吧。”
  阿豪吃了个闷亏,心中自然不爽,语气也不和善,“明人不说暗话。挑明说吧,我今天来是奉了我哥哥的指令。”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枚腰牌,拍在了桌上。阿莫斯与西蒙面色不改,实则用余光将信物扫描了一遍,上面雕刻着三个娟秀的大字:会盟阁。二人心中打鼓,阿豪的心里也是跌宕起伏,他见二人如此淡定,想必是不买会盟阁的帐。他们不会先杀之而后快吧?想到这,汗水从阿豪太阳穴渗出,流到耳根。
  他继续说道:“桌上的乃会盟阁掌门信物,信不信二位随意。我说的话完全可以代表会盟阁…”阿莫斯打断他的讲话,用手指轻敲木桌,说道:“对于西蒙殴打阁下的事情,我做出深刻道歉。既然您也说了明人不说暗话,那就彼此开门见山吧,把你的条件说出,我们一同商议。”
  “好。”阿豪受够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一心想要赶快离开,他张开一只手,“五千金币,这是我哥哥的意思。”阿豪胞哥当日探访,曾告诉阿豪,赔款绝不能少于一万。但阿莫斯的大名如雷贯耳,特别是他手中那杀人利器,无法不让阿豪忌惮,他甚至萌生退意,后悔了当初要来讨个说法的决定。吃亏是福,阿豪在这谈判的木桌上,分神想着。
  西蒙握起双拳,狠狠咬着牙,阿豪的态度明确,就是依靠会盟阁来压制绝尘宗,从而达到赔款的目的。阿莫斯身形稍稍一动,立刻恢复正常。他用右手轻轻揉着双眼,显然脑中在飞速计算着得失赔赚。阿豪神色紧张,一直盯着西蒙与阿莫斯,生怕二人掏出神器,将他解决掉。
  铁匠铺内再次陷入沉寂。阿豪冷汗频频,突然看到了对面商铺中哥哥派来的高手,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开口说道:“怎么样二位?这已经很仁慈了,希望你们现在给我答复,因为我的哥哥还在会盟阁中等着我。”他撇了撇阿莫斯,“如果谈判期间我的身体受到任何伤害,我的哥哥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威胁的话让阿豪讲得十分委婉,西蒙终于爆发了,突然站起,一脚踢开凳子。
  “你想干什么!”
  阿豪像受了惊的兔子,脱离板凳,躲到保镖身后。两名保镖乃会盟阁的高手,不但没有惧怕西蒙,反正向前踏步,倒行逆施。阿莫斯心中喊道:好保镖。西蒙将手放到腰眼处,阿莫斯知道他是要拔枪了。绝尘宗毕竟是二级宗派,又刚刚经历了大战,小门小户暂时经不起折腾了。思索再三,阿莫斯按住西蒙的手,说道:“好,阿豪先生,五千金币我出了,作为你的汤药费。”见阿莫斯松口,阿豪从保镖身后走出,义正言辞的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点我还是很欣赏阿宗主的!”
  阿莫斯冷哼,话锋一转,“但是,如果阿豪老板欺人太甚,那我就是赔上绝尘宗所有弟子的性命,也要与你拼上一拼。”
  阿豪面露尴尬,他本来是有敲竹杠的想法,但阿莫斯的狠厉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拍胸脯,阿豪承诺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阿宗主把金币付了,自此以后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好。”阿莫斯只讲了一个字。阿豪嗅出了送客的味道,他双手抱拳,示以敬礼,甩开腿前的长袍,大步流星般离开了铁匠铺。
  西蒙拿起铁锤,狠狠敲着铁坯。阿莫斯坐在凳上岿然不动,不断跳动的目光下是他深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