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倒也是哦。”许愿若由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睛,“不过我半年前把话说得很清楚,我现在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
  “那你还不快离我远一点。”
  “听到是听到,我没说答应。”
  “……”
  关靖北低声笑了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嗅着她身上好闻不刺鼻的香味,“愿愿,你想做什么直说便是,非要用这种方法?”
  许愿不太习惯坐在男人的腿上,身体稍稍僵硬了下,“什么意思?”
  他低头,从她的发尾嗅到耳垂,嗓音低沉性感得厉害,“那个老康怎么得罪你了,你非要逼我惩罚他?”
  她不说话。
  他抬起她的下巴,双目对视,字字清晰,“他惹到了你,你想报复,所以和他并肩出现在我的面前,因为你肯定我会吃醋,也会惩戒他。”
  他什么都懂。
  只是不懂意义何在。
  明明凭他对她的感情,只要一句话,他就能帮她收拾掉那个老康,用得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许愿闻言笑出声,一点也不意外男人会想到这一层关系,甚至有些小激动,“我以为你会夸我聪明呢?”
  聪明?
  她还用得着别人夸吗?
  “其他事你也许做的漂亮,耍小聪明,唯独这件,我感觉你笨到家了。”
  “有吗?”她不以为然,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慢慢地道,“我本来有七个月的服刑,提前一个月放出,就是这个老家伙搞的鬼,自以为是帮了我。”
  她不想出来?他正要问,却失笑,他不是知道吗,她把自己所有都与世隔离,关在监狱里。
  “他怎么知道的你?”男人淡淡道。
  许愿调整一个舒适的坐姿,端起碗一边吃粥,一边懒洋洋道:“我哪懂啊,可能是看了犯人照片吧,这家伙就瞧上我了,然后就托关系非要把我弄出去。”
  她巴不得多留在那里,没想到那个老东西帮了倒忙,难为许愿怨恨他。
  顿了顿,许愿放下碗,认真看着男人的眼睛,“至于为什么兜这么一大圈子……很简单啊,因为我要报复他。”
  “报复他你有更直接的办法,和我说声就行。”
  “是么,可是那样的话,你就不会生气了。”
  她说着,从他腿上下来,鞋子刚着地,腕就被男人拽住,她抬头对上男人墨一般的眸子,浅笑兮兮,“我想报复他,也想惹恼你啊,所以整件事下来,不是一举两得吗?”
  她就要气他。
  所以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和老康喝酒,甚至出现的那个晚上,还亲了一个打扮男性化的女孩的脸。
  就为了让他生气。
  呵,怪幼稚的,但也符合她的作风。
  关靖北忽然失笑,拽住她的腕怎么也不放开,嗓音低哑了几分,“你还恨我。”
  许愿抿唇,“说的言重了,现在对我来说,只有全新的生活。”
  遗忘,出狱,她才二十几岁,怎么可以那么多忧愁。
  关靖北深呼吸了一口气,“愿愿,你说我从不信你,可你也没有信过我。”
  “据说维持感情只需要两种东西,爱和信任,既然我们两个都不信任,那就不要勉强了……”
  许愿二话不说,挣脱他的手往前走。
  高跟鞋,嗒嗒的每一声敲在男人的心上。
  他追上去,没有延续之前的话题,跟在她后面看她站在酒店门口打车,立马就拽住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回哪?”
  “许家别墅。”
  他知道她现在住在许家别墅并不足为奇。
  许愿以前喜欢开车,即便是和关靖北两人在一辆车上她也会要求开,可现在独身一人却不碰方向盘了。
  终究是留下后遗症了。
  关靖北很难想象得多,一个特别钟爱开车的人,忽然之间碰不得车是种怎样的体验。
  …
  明书寒从邮箱里取出明信片,放在掌心细细地观摩,然后才向楼里走去。
  站在门口的佣人提醒:“明总,许小姐等你多时了。”
  微诧过后,他点了点头,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果然看到一个短发利落的女人背影。
  门合上的声响刚落,许愿温温静静的嗓音传来:“要约到你还真心不容易啊,没办法,我只能来明苑了。“
  “有事?”
  “本来是有事的,但听你这不耐烦的口气,有些不太愿意说。”
  “不说就走,不送。”
  明书寒的语气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对她的态度也是相当地恶劣,没有一点的改变。
  许愿转过身,随意地撩了撩短发,很无奈很遗憾的口吻:“我以为你能变得温润一点。”
  男人坐在沙发上,打开桌子底下的抽屉,从中取出一沓信封,里面装的全是明信片,加上今天收到的这张,已经是第七张了。
  他眉目不动,头也不抬,淡淡道:“那你能指望我像靖北一样供着你?全世界也只有他做到那份上,守了你这么多年,什么回报都没有。”
  “哦,你这么说倒也是啊,那我们两个不是半斤八两吗?全世界也只有一个人,爱你可以到闭眼之前。”
  男人的手指僵硬,几乎是血气上涌,眉心埋着戾气,低垂着头克制情绪。
  “算了,你不待见我,我也懒得待见你,本来还想和你说说钟意的事,自从她死后……”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束冰寒的视线射了过去,男人一双深眸内汹涌,“你再说一遍!”
  “我说什么了?”
  他薄唇紧抿,几个字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你说谁死了。”
  “哦……我说钟意啊,她……”
  “闭嘴!不准你再说下去。”明书寒的脸色一下子巨变,左手握紧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她没有死!”
  许愿笑了出来,“是你让我说下去的,怎么又不准了?”
  他闭上眼睛,靠在沙发垫子上,一言不发。
  “我原本以为你就是骄傲自大,没想到自欺欺人的本事还这么强。”许愿俯身,摸到信封,拆开看到几张明信片整列摆放。
  听到动静,明书寒半睁开眼睛,哑声答,“她活得好好的……你咒她死做什么?”
  “就凭这个明信片救证明她活得好好的?”
  男人沉默。
  “第一站,班加罗尔,印度第三大城市,下飞机后人潮拥挤,晴天,很热。”
  许愿抽出一张,陈述地念了出来,然后又抽了一张,“曼哈顿,纽约市中心,160万人口,我身居其中,乌云,状态还好。”
  念了两张后她就念不下去了,随手扔在桌上,也不顾男人暴戾变化万千的面色,转身向门口走去。
  无意间,男人就看到她拎了个小袋子,低喝一声,“等等。”
  许愿头也不回,“明总还有事吗?”
  “你有事找我。”
  “是啊,刚才就有说过,只不过现在心情不爽,改天吧。”
  “改天我没时间。”
  她顿了顿,仍然浅笑着,“那就等有时间的,
  要是一直没时间,我也不介意把这事拖着。”
  明书寒深呼吸了一口气,“坐下吧,中午在这吃饭,我叫靖北过来。”
  唔,这男人真的是从来没有低过头吗,说点好听的会死?
  不过想想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许愿倒也不想拂面子,慢悠悠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然后把手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十对袖扣。
  都是一模一样的。
  “你衬衫的袖扣用了好多年,虽然一直翻新但还是看得出来,说什么也是集团总裁,不能这么寒碜。”
  许愿说着,眼睛瞟了下他的衬衫,没有带袖扣,袖子卷起,露出一节肌理分明的腕。
  “这些袖扣是钟意买的,一直没有送给你,她怕你余生都只戴她之前送的那一对,所以多买了些,换着用。”
  女人温静,不急不缓地陈述,直到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明书寒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只是双眸失神地望着那十对袖扣,简约又精致。
  “我不知道你自欺欺人到什么程度,但人总归是要面对现实的,你可以把自己沉浸在幻想世界脱离痛苦,但不代表一辈子都这样,如果可以,好好活下去。”
  顿了顿,她闭了闭眼又睁开,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又缓缓补充,“最好还能找个好女人结婚,这样子到老也不会太遗憾。”
  “是她的意思?”
  “也是我们大家的意思。”
  “很残忍。”男人嗓音低得不能再低,紊乱沙哑毫无章法,“她好残忍。”
  残忍得以最决绝的方法离开然后又让他找个女人结婚,余生就这样吗?
  残忍得只留下一点点的怀念和祭奠,同样也是因为不多的纪念才让他活在短暂的幻境和痛苦之中。
  也许他可以丢弃袖扣强迫自己忘记她,可思念祭奠带来的快.感也会小消失,以后不管怎样他都会把唯一留念的东西当宝贝一样。
  她可真残忍啊,明知道他戴着这样的袖扣每天都会痛苦,而他也明知道会痛苦也仍然戴着。
  闭上眼睛,再睁开,明书寒还是那个明书寒,相信钟意永远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的男人。
  他俯过身躯仔仔细细把袖扣收好,装在袋子里,然后盯着那几张明信片,低笑,“你们都骗我,连尸体和凶手都没有,怎么证明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