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家的教育中西结合,方式并不苛刻,不会像传统人家把女人灌输拘束的思想也不会限制她们的行为举止。
  优雅归优雅,但有自己的思维,关家某位姑妈还是个女权主义。
  “我也记得关琯姐不是这样,感觉她现在……像标准完美的雕塑。”坐在椅子上的许愿晃着小腿,抬头可以正视男人的眼睛。
  “离婚后才慢慢变的。”
  “什么意思?”
  关靖北对二姐的了解也并不多。
  隐约记得,关琯和温华的婚期很短,感情系数鲜少人测量出来多少,但温华把婚后财产都给了她。
  关家不缺钱,关琯就算接受了,感触也不大,以至于离婚后的几个月都没什么两样,偶尔在晚会上还能结识新的男性。
  也交往过一两个,却都不告而终,最后竟拖延下来,转眼间就是奔四的女人。
  有人猜测关家大小姐是因为心系温先生,性格才慢慢改变,但又看不出她有什么行为能够体现,当初离婚后的第二天她还照常优雅动人。
  “有种感情是……慢性病,一开始失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日子越久,才越能感觉到感情的深浅,就像慢性毒药,到最后发现时已经病入膏肓了。”
  许愿这样评足。
  关靖北轻笑,“你什么时候懂这个了?”
  “因为我们身边就有一个啊。”她噘着嘴,“我以为这种病只有男人才有,比如明书寒……他是最典型的。”
  “还有没有呢?”
  许愿认真仔细地想了想,好像没有,但转念一想,回忆起以前在古镇拍戏的时候,温华带她去吃年糕串。
  温华一个大男人并不知道这些小吃很好吃,听说胃口是被关琯带起来的,后来离婚了,他竟也没有忘记。
  以前关琯也许会吃年糕串,但现在未必会了,如果知道温华因她而喜欢吃,会不会很惊讶?
  “我觉得温华也是,但又看不出来他会爱谁,感觉他对每个人都挺不错的。”许愿认认真真地道。
  温华帮了钟意很多忙,也没少去监狱探监。
  “二姐和他离婚……原因就是这个,说他很无趣,整天都是一个表情,没有过分的负面情绪,跟佛像似的。”
  噗。
  佛像。
  也亏得关琯能想得出来这样比喻,不过估计也是以前这样认为的吧,二十几岁的女孩都会做过少女梦。
  许愿从椅子上跳下来,慢悠悠地在花房里闲逛,揪着一朵培育的郁金香,形状特别,她凑上去吻了吻,神色满足。
  关靖北忽然被这个情景触动,拿出手机给她拍了照,没想到偷拍第一张就被许愿发现。
  她气鼓鼓地过来,要求看自己的照片,从男人手里夺来手机,看到和本人有着一定差别的照片,简直要炸毛。
  “拍得好丑,你会不会拍啊。”她立刻删掉。
  “还没拍好你就乱动,怪我咯?”
  许愿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兴致勃勃地去嗅其他的花朵,这一次,关靖北拍得还不错,虽然没有专业摄影师完美,但至少不会被她骂丑。
  把照片设置为屏保。
  不知不觉许愿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了,冒然说了一句:“你和你姐的感情是不是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通讯录里都没有她的备注。”她指了指手机。
  关靖北抿着薄唇,淡笑,女人果然是精,什么细节都能察觉出来。
  不过没有备注是因为不确定关琯用的是哪个号码,她从美国打过来的电话号码总是不一样。
  但不确定可以问啊,他没有问过,正如最能判断感情的方法,只要在乎,什么事都可以争取的。
  “外界传闻感情很好。”他简便答。
  “那真正呢?”
  “我认为一般,比不过她和大哥感情好。”
  提及关林,许愿的面色明显一变。
  “如果大哥是个正常人,关家所有的东西都会是他的。”关靖北一脸平静,看着她,“几年前你说他做的事,我相信你没有说谎,但同时也要原谅,正常人无法去怪罪一个神经病。”
  “你怎么知道,他想杀你的时候,是疯了的还是正常的?”
  “我知道他正常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恍惚。
  关靖北拉了拉她的手,低声哄着,“愿愿,你为何不反过来想,如果几年前的关林是正常的话,你觉得你能从他的手里救下我?或者说你能逃出来吗?”
  关林正常的时候是个天才,要做的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且达到完美极致的,不会有那么多漏洞。
  所以可以反证明,那时候的他,是不正常的。
  许愿沉默着不说话,那段时光对于她来说就是噩梦,不愿回想起的噩梦。
  午饭时间,关琯准时下来,身上仍然带着疏离,以至于许愿吃了一顿一生里最难捱的午餐。
  饭后她照常是散步,关靖北正在接一个电话,一时没跟上去,关琯笑笑,用手势示意她去陪着。
  “外面风大,你都不披外套就出来吗?”身后响起轻轻袅袅的女声。
  许愿回过头来,看着美丽婉约的女人,深呼吸一口气,从她手里接过披风,“谢谢关琯姐。”
  “你这样,很让靖北操心吧?”
  “嗯?”
  “我是说……你不够心细,经常让靖北操心。”
  许愿听了一笑,她不是傻子,一下子就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意,“关琯姐有什么话就说吧。”
  “那我也不兜圈子了。”关琯仍然是微微地笑着,“你现在年龄也不小了,我那个弟弟更不用说,家里亲戚到了你们这年纪,孩子都上中学了。”
  许愿静静地听着。
  “我问过他,你们现在的关系很模糊,甚至连情侣都不是……靖北他也不容易,自始至终只认准你一个人,你呢也应该清楚,没有比他更适合更爱你的男人了。”
  许愿笑,“所以关琯姐的意思是让我们两个尽快确定关系?”
  “不全是……如果你觉得他还亏欠你或者感情不到位的话,还是尽快放手的好,毕竟我们关家只剩下他一个男丁。”
  这是关琯难得的唯一一次和许愿说那么多话,而且是发次内心的劝告,摘下了优雅美丽的外表,只剩下最坦诚最现实。
  许愿只觉讽刺,什么叫做她觉得他还亏欠。
  她从不觉得他亏欠。
  “既然关琯姐都和我坦诚金言了,那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许愿知道关琯是为了他好,但出于条件反射地自卫和攻击,她也不甘示弱,“第一,我不觉得他亏欠,半年前我早把话说清楚了,各不相欠。”
  “第二,不是我不放手,是他不放手,你要知道,在爱情或者婚姻里,只有男方不放手,即便剩下一根细线,也可以维持到最久。”
  她说的事真心话,一时也没注意到这话有针对的成分。
  男方不放手,关系可以拖很久很久,而关琯的婚姻里,却结束得干干净净,甚至很快速。
  注意到对方越变越难看的脸色,许愿不觉得自己说话过激,甚至勇敢直视对方。
  “你……”关琯一时说不出话来。
  “关琯姐我知道你也是为了靖北好,但是出于某种目的,我还是要告诉你,还是不要太现实得好,男女在一起如果只是为了传宗接代那真是最可悲的事情。”
  更何况她没打算生小孩。
  “许愿,你是个聪明人。”关琯低低叹了一口气,“你不能因为一己之利耽搁别人,他已经三十好几了,若没有孩子,没有继承人,老一辈的人怎么看待,其他股东又会怎样想?”
  先强后弱。
  到底是成熟睿智的女人,知道从哪里下手。
  许愿忽然怕自己也会变得和关琯一样,一个相信爱情到了一定年龄后却无比现实的女人。
  “许愿,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靖北他不欠你的。”
  “嗯,我知道啊,刚才说了很多遍,我们互不相欠……难道你的意思是想反过来告诉我,我欠他的?”
  关琯见她挽着唇畔表面温温静静的,可哪句话惹她不爽照样可以毫无理由地反驳过去。
  “外面风大,关琯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房了。”许愿仍然保持笑容,走过去和她擦肩而过。
  却被后面的一阵平静的女声打住:“几年前的事,靖北也是受害者。”
  许愿停住脚步,心好像不由得收缩了下。
  关琯走上前,站在离她身后不到半米的距离,“你觉得你难捱痛苦了五年,他何尝不是。”
  “你什么都知道?”
  “即便是法律面前,神经病犯罪也可饶恕,你用得着揪着不放吗?”
  许愿失笑,“我没有揪着不放。”
  “如果你早些回来,早些告诉他,也不会有这些事发生。”关琯似乎把责任全推到她的头上。
  许愿则认认真真地反问:“那关琯姐知道得比我还多,为什么也不告诉他呢?”
  “我……”
  “想必不说的原因比我顾忌,一来你更偏向关林这边,二来你认为我是个祸害,不想我再回来。”
  关琯如果知道所有的话,不告诉关靖北,也仅仅是想就此让许愿不再出现云城。
  因为关家两个兄弟都为之挚爱。
  “大哥的病……就是你导致的。”关琯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泛着点点的泪花,“他很早之前就对你生情,因为感情左右大脑,让他渐渐不能自拔……”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吗?”许愿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