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靖北也没有心情继续处理公务或者深更半夜调查微电影的事,他关掉灯,在她旁边躺下,抱着她。
  身躯比平时冷很多。
  两个人躺着,时不时翻身,过了很久也没有睡着。
  后来许愿睡了,却在几十分钟后醒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大声喊叫爸爸和哥哥。
  始终没有睡觉的关靖北探了探她的额头,全是冷汗,他低低哄着,“只是个梦,安心睡吧。”
  是梦……可即便是现实,他们也不在了啊。
  许愿一夜几乎无眠,辗转反侧,直到天露出鱼肚白才感觉浓重的困意袭来,歪头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男人一尘不染的衬衫,她勉强露出一个笑,“你怎么还没上班?”
  “休假。”男人简短地答,把她拉坐起来,捞着腰身,“起来洗漱,再去吃饭。”
  她嗯了声,慢吞吞起身。
  “许愿。”
  背后忽然响起两个短暂的音节。
  “你没事吧?”关靖北哑声地问,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体温正常,“脸色很憔悴,要不去看医生?”
  “不用了,我自己身体自己了解。”
  她低着头,钻进了卫生间。
  和往常一样下楼吃早饭,偶尔说说笑笑,没有过激的情绪,关靖北观察她很久,也没有任何的异样。
  微电影的事谁都没有再提及。
  吃完饭,许愿说要去阿Wing的小片场客串,男人闻言后一言不发。
  “可不可以吗,你倒是说话啊,我已经答应人家了。”她语气放软。
  关靖北看着一如既往的她,“你真的没事吗?”
  他不觉得她是那种可以过一夜就把烦恼忘得干净的人。
  “没事呢,除了有些没睡好,其他还行。”
  “早点回来。”
  短暂的四个字代表他答应了,许愿的脸上浮现笑容,极其乖巧地把最后一块吐司吃完。
  中午时分,关靖北打电话过去,却没有人接听。
  他便托人问了那边的情况,才得知许愿根本就没有去微电影的小片场。
  男人拿了车钥匙就出门,外面又飘起了雪花,新年后大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车每行驶到某个地方他都会留意观察,人头攒动中有没有她的身影。
  电话打不通,也不知道人在哪里,他心莫名地慌了。
  不断地打那个熟悉的号码,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那边有人接通了。
  但迟迟没有声音,只听到海风呼呼的声音,像是大海在哭泣。
  “你在哪!”电话端的男人音线焦急。
  许愿歪着头想了想,把手机举高,“我在海上,你要不要过来?”
  海上。
  关靖北车很快转了个方向。
  抵达的海岸边缘停泊数量游船,他一排排地看过去,终于找到在游艇上站着的许愿。
  她穿着红色的大衣,棕色小皮鞋,小脸看不太清晰,带着蓝色口罩,正向他挥手。
  她站在最高的甲板上,身子单薄,海风一吹就能刮跑似的。
  男人过去后,直接把她从高处拉了下来,厉声责问:“你干什么!想死吗?”
  许愿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那么高的距离,摔下去怎么办?”他说着,心里蹿起无端的火,皮鞋踹开了供人爬上去观望的阶梯。
  许愿仍然抬头望着他,认认真真,没有一点悔过的意思,“摔下去能怎么办,不是还有海吗?”
  “就你现在这体力,会游泳吗?”
  “不会。”
  不会还答得那样理直气壮。
  关靖北把她的口罩摘下,才发现脸颊上一片湿润。
  她……哭过……
  男人无端地就慌乱了,眸色沉沉,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许愿……”
  海上的风大,冰凉的雪被吹在脸上刺骨的疼,他闭了闭眼,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
  许愿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雪染白他们的头发,好像这样就能共白头似的,两人相拥相依,他要拽她回去,她不肯,一直哭。
  他大抵知道她在哭什么,但是,不能说。
  一提及,回忆就止不住。
  他不说,她却呜咽着哑哑开口:“……今天去找阿Wing,他很高兴地把电影放给我看,说这部电影在网上火起来了,以后他就是人气导演了。”
  那部假兄妹恋微电影。
  玛丽苏,开头甜得不得了,后面狗血低俗,但还是赚人眼泪。
  许愿趴在关靖北的怀里,一边哭一边抽噎,“怎么办,我还是忘不掉放不下……太清晰,每每醒来都能想到那个情节。”
  还被电影画面渲染了一番,更加的影响深刻。
  “凑巧罢了。”关靖北低声哄着。
  她摇头,闭上眼睛,又抬头望着他被风雪染白的睫毛,一言不发。
  她不说话,男人莫名地心慌。
  其实在她心里,许古安的死还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和他有关,但直接原因还是她自己。
  她连自己都不能原谅,又怎么原谅别人呢,他一直都知道,只是贪恋温暖不去想起罢了。
  “你知道吗?”许愿忽然脱离男人温暖的怀抱,小脸的泪迹未干。
  “知道什么?”
  “你再晚一步,我也许就喂鱼了。”她像是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其实在这之前,我就该喂鱼,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她指的是,他为救唐宁而不顾她之事。
  关靖北直直的看着她,四目相对,不闪不避,从薄唇硬生生挤出几个字,“不可以,许愿。”
  不可以这样对他。
  她的背后忽然生了一股大的力道,猛地将她按在男人炙热的怀中,他低着头,唇息间温热,“你不能这么做,恨我,就冲我来,嗯?”
  她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恨你,真的。”
  顿了顿,她的目光飘落在某片雪花上,“只是过不了心里这关而已,时间能淡忘是没错,但如果某天,谁给我看一部差不多的电影,或者出现一个长得像哥哥的人,还是可以勾起我的回忆。”
  这是无法避免的。
  “那你想怎么做?”男人压着嗓子问。
  “我不知道……”
  “你想和我在一起,但偶尔想到会不自在甚至心生内疚……可你又贪恋我依赖我,不是吗?”
  闻言,许愿低垂着头,长而细的睫毛挂着雪花,薄唇轻启,“你都知道。”
  “如果我说,许古安没有死,你会信吗?”关靖北忽然这样说。
  她怔了怔,旋即挽着唇角,摇头,怎么可能。
  男人也没有坚持辩证,只是伸出三个手指头,“三天时间,我可以彻底清除你的阴影。”
  对上的视线有短暂你的停留,从眼中看到了什么,不安,怀疑,还是半是依赖的爱。
  他把许愿带回家,让人好生照顾,说实在点的便是看守她,不准乱跑。
  他找上了阿Wing。
  停下停车场的温度和外面相差不大,只不过可以避避风雪而已,空旷冷静,甚至有些诡异。
  阿Wing从车上下来后,打开手机调出微信,给备注人原心发了一条信息:我到了,你在哪。
  很快就跳闪出回复的信息:我也到了。
  阿Wing便环顾四周,寻找佳人的身影,却没有在显目的地方找到,他只能挨个挨个地找,走过每辆车都要查看一番。
  还是没找到,他只能再次给原心发信息:没找到你人,你看到我了吗?
  这一次,没有听到滴滴的回复,男人低沉的嗓音回荡在耳畔,“这里。”
  阿Wing瞬声看过去。
  穿着英伦风西装外套,与之匹配的休闲皮鞋,微弱的灯光搭在英俊深刻的面部轮廓上,添了几分让人无法觊觎与睥睨的气度。
  同时也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两指间的香烟燃到一半。
  阿Wing走过去,皱了皱眉,“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
  “原……”话音未落,看到男人手上握着的女式玫瑰金手机后,阿Wing一愣,“她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她病了,有些事只能我替她解决。”
  闻言,阿Wing笑,“你用她的名义来约我出来见面的对吧?把我从群里踢掉的人也是你。”
  “你该关心的是你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什么事。”
  关靖北不急不缓,捻灭了烟头,直接抬起皮鞋踹在阿Wing的胸口上,力道用了五分,但对方毫无防备,轻轻松就把他踹倒在地。
  阿Wing此时处于懵逼的状态,不明白这个看似温润淡漠的男人会有暴戾的一面。
  踹完一脚,关靖北不急不躁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色淡漠,“我只想知道,谁让你把电影放出来的。”
  他们两人都没有带保镖,外面是大雪天行人稀少,停车场更是几乎没人,说话无需顾忌什么。
  阿Wing也不是省油的灯,蹭蹭站了起来,掸掸衣服上的灰尘,“FK!你想问这个干吗动手!”
  “没动手,动脚。”
  “……”
  阿Wing喘着粗气,和眼前这个男人一瞬不瞬对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笑起来,“你觉得我会说?”
  “嗯,现在不会,待会就不一定了。”
  危险的气息再次逼近。
  阿Wing在心里估量了下他是否有胜算,对方虽然不是彪形大汉,但肩宽个高,肌肉分明,比他成熟也比他稳重,不管出于什么自己都处于下风。
  这般想着,男人的拳头已经上来了。
  阿Wing像是一头被逼急了的狮子,不顾一切的扭打在一起。
  两分钟后他就落下阵来,完全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他苍白着脸,看着男人的皮鞋压在他的手上。
  环境空阔,回音重重,头顶上响起的如同死神修罗般的嗓音:“说,谁让你拍那部电影,谁又让你放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