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宛宁后脚到的时候,就看见沈姨娘与庄雨凝住的院子已经烧了起来。
  漆黑火焰冒出浓烟,院子被烧得七零八落,窗棂都熏得看不清屋内的情形。诸多仆人不停往里泼水试图灭火。可是他们浇水浇得不够多,水倒的少了反而只会让火势加剧。
  奴仆们捧着水桶甚至茶壶,不停往内浇水,火却始终没有熄。
  她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心道:呵,终于来了。
  没有人进去,大多数人都只是在外泼水,谁也不知道,屋里到底是什么情形。
  庄国栋见此自然发怒,他怒喊:“你们都在做什么?只有这么几个人在救火?”
  奴仆们都不敢接话,随后他就喊自己身边的随从前去灭火。他屋里多是小厮与嬷嬷,这么一批人上去,火势登时减弱,屋里有一个人逃难似的跑了出来。那自然是沈姨娘。
  有奴仆看见她,就惊喜地喊了一声:“沈姨娘!”
  她脸颊被浓烟烧得有点黑,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而且谁都能看出,沈姨娘消瘦了不少,穿的衣裳也是比从前更老旧了。
  她表情楚楚可怜地依偎在墙角,仿佛遇到了天大的不公,需要旁人给她们一个公道。
  可是这世上只有菟丝花,才会想着依附旁人生存。
  庄国栋心疼地走近去,想要将人扶起来。可是沈姨娘不敢靠近庄国栋,也不敢看庄宛宁一眼。
  庄国栋皱皱眉。他道:“莫要怕她,快过来吧。”
  他轻声说着,看起来两人真如天作之合,一双白头到老的佳人。
  沈姨娘终于扑上去依偎在他怀里。两道泪痕划过她的脸,露出底下的白皙肌肤,她哭喊着:“夫君、夫君……我好害怕……雨儿要被烧死了……”
  她指着屋内,是,如今庄雨凝还在里头,还没有被救出来!
  庄国栋直气得目眦尽裂,对于庄宛宁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女儿可还在那里,那是他们的女儿,如果烧死了,那该怎么办才好?
  他连忙喝道:“还不进去?是想让我看见自己女儿被烧死的样子么?”
  一旁的下人,这才连忙去了,即使火势猛烈,他们也要进屋去救人。
  她哭起来的样子都那么可怜,庄国栋本就不是硬心肠,这时候耳根子一软,就抱住自己的妻子,柔声软语的安抚起她来。沈姨娘只是呢喃着说了几句话,随后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庄国栋怀里。
  庄国栋着急起来,却无论如何都喊不醒人。他将人抱上轿撵,蹬了身后的庄宛宁一眼:“你满意了?弄成这样!她们都快死了你还充耳不闻!”
  庄宛宁却只是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候,屋顶被烧得直接榻了一片,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屋里,发出巨大的‘啪嗒’一声。
  庄国栋更是着急,这时候他早就忘了自己说了什么,眼看就要闯进屋里,才看到有人将庄雨凝抬了出来。
  这位庄家二小姐昏了过去,看起来比沈姨娘更狼狈了。下人们忙不迭地将她们抬走,挪进另一个干净的院落里。
  这时候,火才终于熄灭了。
  其他仆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们救了火,这下子就不清楚该做什么了。收拾屋子?可那两个是还在被禁足的人……可倘若不收拾,看这形势,老爷定然要骂他们。
  而且,大小姐可就站在那里,这位主子,可是素来与那两位不合的。
  庄国栋这时才怒喝一声,“你们都站在这里是吃干饭的吗?还不赶快收拾东西去!这么个破烂的院子,还能住人不成?”
  下人们这才诺诺的进去了。
  这时候,庄国栋早已没了早些时候的温和,看到站在一边不说话的庄宛宁,就瞪着她:“你说什么说!现在人都这样了,你还在看戏?”
  庄宛宁冷冷望着他们:“父亲希望我如何?”
  庄国栋被这话气得出不了声,带着那两母女,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国公府里乱了起来。有人去请郎中,还有不少仆人在进进出出,收拾被烧得乱七八糟的院落。庄宛宁端着茶等在外间,郎中还没来,两人都在内室里躺着。
  “你满意了?”庄国栋冷冷地问。
  庄宛宁面无表情,“父亲说得好像,事情是因我而起一样。”
  在她看来,就算不是那两母女自己折腾出来的,也不是她故意策划。然而如今,所有人都将罪名挂在了她头上。
  庄国栋被这话噎住,他半响才找出一句能说的话:“那你也不该放着她们不管!”
  “放着她们不管?”她笑笑,“父亲,我没有,她们院子外是有侍卫在的。如果没有侍卫看着,她们早就逃出来了。”
  “你!”庄国栋忍不住发火。他本来有很多话要骂,但被她这么一反驳,竟好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跪下!”
  情急之下,他就喊了这么一句。毫无道理,也无章法。
  可庄宛宁没有跪,她也不会跪:“父亲现在,是要拿长辈的威严来压我了?”
  这话太狠毒,庄国栋登时气上心头,脸都气得发白。他道:“你这个不孝女儿!”
  “女儿不敢,”她冷冷回应。
  庄国栋原还要继续骂她,但这时候,郎中却从屋里出来了。
  他担着药箱,一脸冷淡地道:“夫人和小姐没什么大碍,纯粹只是吓晕过去了而已。只要多吃点安神药,就能调整过来。”
  庄国栋这才稍稍放下心。却还是瞪了坐在旁边无动于衷的庄宛宁一眼。他们送走郎中,进屋去看病人了。
  这时候沈姨娘与庄雨凝换了衣裳,洗了脸出来的时候,又是一副柔弱易欺,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她们都清瘦不少,沈姨娘的腰更是细了许多,两人却都皮肤白皙光滑,沈姨娘甚至比先前更美。
  庄宛宁不由得冷笑一声:如果真的是那么憔悴落魄,那么,她们哪来的精力去保养皮肤?
  沈姨娘一看见庄宛宁,就吓得往榻上缩。庄雨凝更是哭喊着:“你不要过来!”
  两人瑟缩在一角,满脸惊恐,而庄宛宁冷冷地站在一边,毫不动情。庄国栋见到她这副模样,心底就是不快,当即摔袖骂道:“你这个整得家里乌烟瘴气的不孝女,给我滚出去,滚多远就是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