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宛宁走在前面,却不回头。两人身后皆是下人,唯一不同的是,庄宛宁的下人是她自己挑的,而庄雨凝身后跟着的人,却是旁人挑给她的。
经过禁闭一事,庄雨凝从前用顺手了的那些丫鬟,如今都早已不见人影了。她从前不觉得这有什么,直到换了新人以后,方才明白在这宅邸里,她们真的是失势了。
那些庄宛宁挑选出来,送过去服侍她们的下人,一个个看似恭敬有礼,对她们这两个主子唯命是从。实际上,那些下人根本就不将她当成一回事!
表面上对她们自然是一口一个二小姐,但却时常迟到偷懒,在屋里做事也不用心,有个小丫鬟连茶几都擦不好。
她训斥他们,居然还能看到他们面露不满,好像他们这些下人才是大爷,她这个小姐半点不值钱一样。她本来就常常骂人,现在为着稳定人心,也只好忍住一口气,但就是这样,也能听到那些下人们的窃窃私语。
她们都说,她不如大小姐待下宽容,还会发额外的月钱和赏赐给他们;甚至于还说,她太小气,还没个小姐气度,怪不得不如大小姐受欢迎。
总之一句一句的,都是拿她来和庄宛宁来对比,说她不如她。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赏赐?他们也不想想,她被人禁足那么久,手上哪里还有钱能剩下来?
她一直都很气——这阵子宅邸里风平浪静,实际上她都快气疯了。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娘亲一直强调,权力要握在自己手里。无权就是无权,下人就算做事,也不会一心一意听你的话。庄雨凝想着这些,因为压抑,所以急躁,表面平静,但心底却忍不住猜测:庄宛宁到底要折腾什么?
她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也不信庄宛宁会做什么好事。
要真说她原谅自己了,庄雨凝可一点都不相信。
她暗地里想:这庄宛宁莫非是要将她引到那里,再来一次移花接木,自己跳进湖里,再说是她将她推进池塘里去的?听上去也不无可能,上次她就是这么做的。可要是那样,她自己可也吃了亏。
想着想着,庄雨凝到底想得不多,她自己害人的手段远远不如沈姨娘丰富。想到这里,她步伐更慢了下来,因为上一次她就是这样中了招,所以就不敢继续了。
想到当时中毒倒在地上的庄宛宁,她就心底慌乱了起来。
慢慢地,她竟然停在原地,不继续往下走了。
庄宛宁这才回过头来:“怎么不走了?”
她问。
庄雨凝愣了一会儿,她怎么能说出口,她是觉得庄宛宁会害她,她才停下来的。唯有苦笑了一下,“姐姐为何要去池塘?”
庄宛宁觉得自己听不懂了,“……因为风景好,想散心。”
“是么,”庄雨凝点头,忽然笑了起来,语调有点飘,眼神也放空了:“姐姐真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接着她才继续往前行。
对于她说的话,庄宛宁只能表示:她完全没弄明白庄雨凝的逻辑,也没猜到她在想什么!——可能是她们的脑回路长得不一样?
算了,这种人的想法,就算明白了,也没什么用。
她挑眉,去看庄雨凝,用亲切的口吻说:“你不想去池塘?不想去就直说。你不说,姐姐是听不懂的。”
庄雨凝摇摇头,真诚地望着庄宛宁:“既然是姐姐想去的地方,那妹妹就一起去吧。”
她声音娇气,一听就听得出年纪不大;而庄宛宁的态度,就仿佛一个关爱妹妹的姐姐。
这么听来,两人姐妹相称,毕恭毕敬,仿佛真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姐妹。
就这么一路闲聊着,她们就到了池塘。到池塘以后,庄雨凝就更紧张了:庄宛宁到底在搞什么鬼?真的想自己掉下水然后诬陷她么?
但庄宛宁却没有。
她们走近湖中的湖心亭。这亭子风景悠远宜人,还有湖水引来的风,习习吹来。两人坐下。
她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从丫鬟手上,拿来了喂鱼儿的鱼食,甚至还分给了庄雨凝一半。她们拿着鱼食坐在湖心亭里,将鱼食洒下,一下子引来了许多鱼儿。
鱼儿的鳞片闪闪泛光,一些是银色的小鱼,还有橙红的鲤鱼,都凑近来吃鱼食。庄雨凝依然很紧张:庄宛宁既不同她说话,也根本不挑畔她,甚至没有半点也与她争论什么的意思。
老天爷发誓,她真的不觉得庄宛宁和她来这个池塘会什么都不做!
俗话说庸人自扰杞人忧天,而现在的庄雨凝,无疑就是最好的解释。
她焦急地盯着庄宛宁看,希望能从她喂鱼的背影里看出点什么来。可是庄宛宁真的只是在喂鱼,她什么都没干,仿佛她可以和她共处一室,还不对她发怒。
她越来越不安了。
既然不是想要自己掉进湖里,再诬陷是她推她的,那就是别的了?她琢磨着。
莫非是想趁着这里人少,然后直接杀了她?可是这么多人看着……总不至于她当场杀了自己,都没人告状吧。
庄雨凝更踌躇了。她早就听说,那天庄宛宁是怎么对付沈姨娘的,力气那么大,她还打过自己!
但这是在是太不靠谱,所以庄雨凝就没继续往下想了。
她很着急,可她就是没那个胆子直接开口问庄宛宁,她到底要对自己做什么。毕竟她明面上说出来,就等于是诬陷她了。可是她真的很确定,庄宛宁是不会这么安安静静和她在亭子里看一下午风景的。
如果庄宛宁这时候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能会觉得:奇葩就是奇葩,连想事情的方式都异于常人。
但她不知道。
“姐姐,你喜欢鱼?”
“自然,锦鲤的颜色最好看。”
庄雨凝耐着性子搭了话,可这时候,庄宛宁漫无目的的瞎扯,反而让她更烦躁。她望着她的笑容,只是一味的在想:她到底策划了什么?
但没有。
她问不出口,所以也不会知道。
庄雨凝焦急的左看右看,却忽然看到了台阶。
她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
既然不是想掉进湖里,那难道是她想掉在台阶上,磕伤脸才说是她庄雨凝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