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道:“小姐……夫人就是这么说的啊,你一定要跟着才行,否则日后怎么能担当王妃之位呢?”
庄宛宁安静了。墨竹这丫鬟,什么都好,只是提起原主的母亲,就一脸执拗,坚定小姐一定会长成与夫人一般的大家闺秀。这丫鬟的年岁,根本就没见过庄国栋的夫人几次,然而还是一脸坚定,非要让她学学正常人怎么讲话。
她无奈了。总之过了这么些天,墨竹才终于点了头,并且开始赞叹庄宛宁的学习之能。她不知道的是,庄宛宁以前的经历。她从前入了部队,要承受的磨练比这些复杂好几倍,而且要求更高。在她的特种兵生涯里,接过许多比这些更复杂的任务。
她甚至曾经装成一个哑巴,时间长达一年多——她的接受能力和心理强韧度,远远胜过旁人。
庄宛宁这时候,看着那个玉佩。
她顺手拿来的玉佩,因为看着名贵,她顺手牵羊,倒没想过别的什么。她道:“墨竹,你说这玉佩,我该不该还回去?”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庄宛宁并没动什么心思。她只是找个话题,和墨竹说说话。这丫鬟哪里都好,就是性子有点死板。她也不苛求,反正人没有十全十美。墨竹想了一想,“小姐打算还回去?”
“不,”庄宛宁笑了笑,“好容易才从他身上讨了便宜,我不想换。”
墨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道:“既然小姐不想,那就不要还。已经是小姐的东西了,不是么?”
庄宛宁点头,“此言极是。”
这话是她想出来的,这些日子在墨竹的教导下她领悟了一件事:所谓说话有古韵,就是足够简洁,当她无话可说的时候,她就拿四字词凑数。而四字词么,因为字数少,看起来就不那么‘粗俗无礼’了。
这时候,墨竹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过几日小姐不是要与二皇子一同,去那个七夕灯会么?”
她是个记忆力好的丫鬟,纵然说起话来不那么灵巧,但优点着实不少。庄宛宁并不是不记得,但想起又要见那个性子高傲的二皇子,她心情就不好。既然心情不好,那她就不想了。
这时候她只得两眼一闭,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但仍然道:“对。墨竹,你的记性……可当真是好。”
她明明是夸奖,但还是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谁知道那个展舒修暗地里在打什么小算盘,明明他可以随意出宫,却偏偏张扬地要约她一同去看灯会。她初到这个时代,墨竹对宅院以外的事情所知着实不多,而其他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就给她科普这个时代的一切。
那么,她就只能靠自己的眼睛看了。
庄宛宁想到这些,忽然觉得展舒修或许做了一件好事:给她一个出门的机会。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赴约吧。
若说七夕,大姜朝之中向来有其说法,说是心爱男女在七夕之日,送给对方一句灯谜,就能共结连理。庄宛宁还是第一次过七夕,于是墨竹碎碎叨叨的说了许多相关的民间风俗,用庄宛宁的话说,几乎是成了一个小话痨。
墨竹扶正她戴着的发簪,望着黄铜镜中的小姐,不由得惊异。她一直跟在庄宛宁身边,却从来不曾这样看过,小姐的花容月貌。本来小姐就生得极美,如今用展舒修送来的衣裳与珠宝一打扮,就更是清丽无双。
她道:“小姐真美。”
庄宛宁没有反应,她听过无数人这样夸奖她,早就不为所动了。但因为称赞她的人是墨竹,所以她笑了笑,“那是自然的。”
要入宫去参与灯会,皇宫之中的礼节礼仪,又与别处有所不同,宫中早已派人来接,皇后又送了数个嬷嬷来给庄宛宁,专门教导她该如何行礼。今日她穿了一套翠绿色衣裳,项间挂着一串明珠,她乌发如云,皮肤白皙幼嫩,眼睛仿佛一汪盈盈秋水,如今纵然是神态清冷不近人情,却更显高傲出尘。
墨竹退后一步。今日本轮不到她一个小小丫鬟来打扮,她只是来给小姐做最后的整理罢了。皇权皇权,如今庄宛宁即使只是入宫一回,却也要这样精心打扮。有好几个嬷嬷站在背后,看着她与小姐,深怕她们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她道:“小姐,今日你可要万事小心,不可行差踏错……”
她又开始唠唠叨叨了。但庄宛宁只是应了她:“好,好。”
她说这话时候,难得的眼中带笑,清冷的美人即使是浅笑都显得那样惊艳,引人瞩目。墨竹自然而然的就静了下来。
她看着小姐起身,往门外而去。大姜民风如此,纵然是世家之中,裙摆也不过刚刚及地,唯有姜国公主的裙摆,是长长一截——衣饰代表了身份,重重差异衬托出了皇权的高贵。
而她要去的,正正是皇宫。
庄宛宁登上马车,忽然身后响起了两声呼喊。她没有回头。
因为庄宛宁清清楚楚的听见了,那是庄雨凝的声音。她的记忆力本就比旁人更好,加上穿越以来不过见了那么几个人,她根本不可能错认庄雨凝的声音。既然知道这人出来没好事,她还不赶紧上车,还停下来是想给自己添堵?
显然不是的。既然知道那是个会给人添堵的人,她不觉得自己有必要留下来听她说话。
庄宛宁更快了,一步就踏上了车,然后让马车赶紧离开。但没人听她的,庄雨凝已经撩开了车帘,站在车下看着她。两人一个坐在车里,一个则站着,高下立现。她冷着一张脸,将布帘往下扯。
夜色之中,庄府依旧是那么气派而华丽,各处挂起了灯笼,高高门槛有华丽花纹,红黑相间的庭院与屋廊,甚至还能看见远一点的小桥流水——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名门望族,国公府名不虚传。
庄雨凝的力气本就没有她那么大,如今一扯,她就听见庄宛宁的一句:“车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