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干奴仆,庄雨凝与沈姨娘慢慢往外走,“娘,你说庄宛宁会不会不出来?”
  她似乎是有些担心,于是这样问道。
  沈姨娘微微一笑,却是摇头,“怎么会?我们今日要拿走的是她最在意的东西,她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将这宅院的权握到手里。若不出来,那她就不是庄宛宁了。”
  “娘说的有道理,”庄雨凝暗地抓紧了衣袖,言语里却仍然是不甘:“可娘……她若抵死不从,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呵,”沈姨娘冷笑,“她若是不从,就是不服长辈,抓着这一点,我就是撬也要将她手里的权撬回来!”
  这话听起来也太恶毒,但庄雨凝却丝毫不在意:“那娘……可就要多加小心了。那庄宛宁诡计多端,我们可不要中了她的计才好。”
  她吃了太多次的亏,纵然知道现在庄宛宁病了,翻不起多少风浪,她却仍然担心,事情会有变故。
  几句话说完,庄宛宁所住的清远轩,已近在眼前。
  庄雨凝打发一个小丫头,“去,去将姐姐,请出来吧。”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庄宛宁喝完一碗苦苦的汤药,就听见了庄雨凝和沈姨娘的消息。她拿丝帕擦一擦唇,因在病中,体内燥热,皮肤雪白似纸,双唇反而暗红仿若芍药颜色。她眼神涣散,有些朦胧不清,一看就知她有多虚弱。
  比起前几日的高热,她似乎已经好了不少。
  但她实际情况如何,到底没有谁知道。
  她将药碗摆在一边,墨竹正在收拾,然而就在这时候,屋外有人进门来。
  “小姐,小姐!”红袖跨过门槛急冲冲进来,似乎很是着急。
  庄宛宁皱眉,“什么事情,这么咋咋呼呼的?”
  “小姐……”她抬眼望向庄宛宁时候,眼中竟露了一丝胆怯:“沈姨娘与二小姐……来了。”
  听见这话,屋中众人都不由得一缩。二小姐前日来闹的那一回,她们还记得一清二楚,如今还加上一个沈姨娘,那么遭殃的又会是谁?不是大小姐,又会不会是她们这些奴仆?
  连红袖与墨竹,这两个最得大小姐喜爱的贴身丫鬟都不能幸免,那么她们这些更次等的丫鬟,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们脸上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时人人自危。人心浮动只是一瞬间。
  庄宛宁点点头,“来了?”
  “来了。”红袖低下头,“说是带了老爷的话前来。”
  庄国栋说的话?庄宛宁略一挑眉。“还有呢?”
  她问话时候,语气淡淡,仿佛毫不在乎。
  红袖拧着衣角,眼中带着怨愤,有些不情不愿:“她们说,务必要大小姐出门迎接。”
  要一个躺在榻上的病人出门接客,大约也只有她们才能说得出口。
  纵然知道庄雨凝和沈姨娘的本性,可庄宛宁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容带了一丝嘲讽的味道:“好,那我们就出去吧。”
  说完,就要下榻来。她今日显然没什么精神,要扶着床,才能站稳脚跟。然而,却似乎没有那么虚弱了。
  红袖尚且有一丝不安,“小姐真的要去?指不定那沈姨娘,还有二小姐,还要做些什么……”
  “你怕她们?”庄宛宁问。
  红袖是不忿的,自然回道:“当然不是!奴婢、奴婢只是……”
  纵使她胆子再大,被人打了那么一回,自然也是怕了。但庄宛宁却没有等她下一句话:“既然不怕,那就要反抗。总没有敌人上门,连看都不看一眼,就举白投降的道理。”
  墨竹已经乖巧地跟在庄宛宁身后,为她穿衣梳发。
  纵然已经病得有三分神志不清眼神涣散,可底子好就是底子好,人靠衣妆,穿起一套檀纹木蝶百褶裙,别上琥珀云烟扣,她看起来,依旧那么美。
  人言病弱纤细美,大多是盛赞那虚弱神态之中透露出来的一分执拗。
  她拉了一拉肩上披肩。
  “走吧。”
  说完就跨过门槛,往外而去。
  她踏过短短一段走廊,廊与廊之间,有一道珠帘自上垂下,挡住了这一幕风景。有小丫鬟为大小姐撩开头上珠帘,小心翼翼地将人迎出门来。
  “姨娘与妹妹来我屋里,不知所谓何事?”
  这样一把声音猛然传入庄雨凝耳中。她抬头往声源望去,却发现庄宛宁就站在那里。她慢慢走近,三人站在屋里,身后各自都是一排奴仆。
  而庄宛宁分明穿戴整齐,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唇瓣略显干燥以外,几乎看不出一丝病态。
  庄雨凝猛然睁大眼:莫非就这三两日的功夫,庄宛宁的病就好了不成?
  不过,她并不在意。
  她高声道:“姐姐,适才爹爹已经说过,姐姐病重不宜管家,只怕管不好这偌大府邸。是以从今日起,管家的人就不会是姐姐了。”
  此言一出,周围人就都是一惊。大小姐已经病了,甚至还有风声说,她要与二殿下解除婚约。
  如今若是管家之人成了沈姨娘,大小姐哪里还有活路可言?
  还不知两人要如何横加压迫,将她们受过的苦,一一还到大小姐身上去!
  “哦,原来如此。”庄宛宁微微一笑,“所以今日,妹妹与姨娘就是要来我屋里,拿回你们要用的东西了?”
  她语气平静,仿佛并不在乎这些。
  庄雨凝点头,“姐姐若是不在意,那就将家中的账本与印章,都交出来吧。”
  账本,印章。只要拿走了这些,日后管家的,就不是庄宛宁,而是沈姨娘了。想到这里,庄雨凝不由觉得兴奋,连说话的声调都发颤起来。
  庄宛宁闻及此言,却退后了一步,在椅上坐下,望向她们,说话的声音很轻:“妹妹与姨娘若要账本,也不是说不过去。想来妹妹,也是个讲理的人,不会颠三倒四,胡说八道。”
  这话听来,有几分不讲道理,甚至像是要退缩的意思。
  庄雨凝很迷茫:莫非这庄宛宁,当真就这样放过她们了不成?
  沈姨娘却似乎听出了弦外之意,望着庄宛宁的眼神也专注起来。
  但很快,庄宛宁下一句话,就让两人激动起来。
  她抿唇而笑,不上妆自然而红的唇瓣透露出几分不可言说的味道,“可若是我说,我不愿给你们呢?”
  短短的一句话,却如惊雷响起,几乎震慑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