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只能诺诺地跟了上去。
即使庄雨凝已经疯了,但她还是要跟在她身边。
庄雨凝一路往沈姨娘的宅子而去,就在这时候,天忽然开始下雨了。
刚刚已经密集聚起来的乌云,此时此刻更是压过了所有的晴朗,刚才还有一丝丝阳光,而现在留给她们的,就只剩下了倾盆大雨,还有吓人的闪电与雷鸣。
但庄雨凝看起来却丝毫不怕,即使被雨淋湿也在所不惜。
庄雨凝却像是丝毫不怕,雨水淋到她的长发上,而她浑然不觉。
兰香慌忙从后追上,急忙地给她打伞:“小姐,仔细淋雨,你这么急是要去找姨娘么?”
庄雨凝面无表情,根本不看来关心她的丫鬟一眼。因为,她只关心她现在要做的事情,仅此而已。至于其他东西、其他的人,那又有什么要紧?
她道:“我要去告诉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庄雨凝现在的想法很简单——事实上,这也几乎是唯一她能做的事情了。
兰香沉默不语。
就同从前一般,她从来都没办法批评二小姐的念头,只能跟着她,看她继续错下去。而她毕竟,只是个丫鬟而已。
大雨倾盆而下。天空抹黑,地面很快被滴滴答答的雨水淋湿,石子路变得更滑。
这样的天气,没有人会离开屋子——而且看这样的阵势,没有人会怀疑,很快一些年久失修的屋子就要滴水了。
所以在庄雨凝进屋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关紧了窗门。他们如果不关紧,风雨就会斜着打进来。
庄雨凝大力地敲门,力度像是要将门板拍碎。她面色阴沉,比起来找人,不如说她是突然闯入的那只恶鬼。
“二小姐?”
守在门边的嬷嬷有一刻失神:二小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然而就在她看到二小姐的下一刻,她住了声。
原因无他,因为庄雨凝看起来,实在是太糟糕了。她的头发凌乱仿佛几天没打理,而一身衣裙显然没有好好搭配过,其上甚至有了折痕,仿佛庄雨凝穿着它和人打了一回架。
甚至因为刚才拍门,她的手掌完完全全红透了,庄雨凝却一眼也没有看它,仿佛承受痛楚的人,不是她自己。
简嬷嬷甚至觉得,这样在雨水中前来的二小姐,几乎就像是一个疯子。
但庄雨凝自己,自然是意识不到的。她说:“我来找娘亲,她在不在?”
于是简嬷嬷什么都不好说了。
她只能道:“二小姐,请进来罢。”
庄雨凝大步大步地踏进门去。她的鞋子染了水,在地砖上晕染开来一片片水痕,啪嗒作响。
当她跨过门槛时候,她看到沈姨娘坐在屋中,正在梳妆。
屋中陈设布置无不华丽,墙上挂着一幅春日桃花图,梳妆镜大而华丽,精致雕刻的花纹蜿蜒其上,桌上摆着各式胭脂水粉,无一不是京城中难以买到的珍品。
纵然她已经老了,然而这个年纪她却依然风韵犹存,引人垂涎。镜中的她有几分妩媚的风情,是十多岁的少女没有的味道。
她涂上口脂,正要抿一抿唇,就在这时候,她手中的红纸被人抢过,撕开,丢在了梳妆台上。
而立刻,她看到镜子里的人,是她的女儿,庄雨凝。她披头散发,衣衫散乱,脸上遍布交错着未干的泪痕。她皱眉:“你又要……”
但庄雨凝立刻打断了她:“你不要继续折腾这些了!”
她这样的大喊,几乎让人回想起,那些全然失控,不听任何人劝说的疯子。沈姨娘瞳孔立时一缩,她被吓到了:“什么叫折腾这些?”
被人撕碎了东西,她也被激怒了起来:“你今天又受什么刺激了?”
庄雨凝盯着她半响,似乎愣住了。
然后她抿一抿唇,又哭了起来:“我、我又遇到那只女鬼了!她总是在缠着我们!”
这句话她是哭着喊出来的,震撼力就显得更强了。
沈姨娘立刻明白她在说什么,她睁大眼,“又来了?”
她的声音惊慌失措,显然并不比庄雨凝好多少。正好相反,她是见过庄宛宁生母死前,那个模样的人。所以她比她要震惊不少。
“不,不可能……”一瞬间,她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在回想着什么:“她早就死了,她不会来闹我们的……”
她的双唇震颤着,仿佛说不出话来了。
可庄雨凝冷笑一声:“怎么不能?她真的来了!娘,明明是你害死了她,为什么她总是来找我?”
这就是庄雨凝一直在纠结的事情,也是她在想着的全部。沈姨娘一时竟然无法反驳这句质问,因为在她看来,庄雨凝什么都没做。
她定了定神:“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因为……因为……”
她试图想出一个理由,然而庄雨凝脑补的比她还快。
庄雨凝抖出了一句话,她双眼放空,这是一个人在想事情时候通常会做的事:“因为,因为我刚刚让庄宛宁被禁足,而且还抢走了她的东西?”
“对。你说得对。”
沈姨娘的表情显示,她也是这么想的。
庄雨凝试着回想她在这期间做的一切:她参与了萧家的庆生宴,而且还遇到了展舒眉。仅仅是因为这样么?
可她不甘心!
庄宛宁已经有了二皇子的婚约,凭什么她勾搭展舒眉却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她喃喃地道:“娘,这不公平!”
她喊着,有些人总以为世界对待她是公平的,但等她去对待别人的时候,她就不那么公平了。
沈姨娘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不得不说,她也同样被感染了——如果那只女鬼总是这么捣乱,那她们还要怎么生活?一直这么忍着吗?
“怎么不公平?”
“娘,你应该赶走她,去找和尚、道士过来,总之怎么都好!”庄雨凝喊着,喊得很大声,“不要让她留在这里,骚扰我们的生活!”
就在她喊出这句话的同时,窗外一阵闪电划过,震慑人心。
沈姨娘凝望着女儿片刻,她脸色惨白,几乎已经被她的话说服了。庄雨凝道:“为什么不?”
“……好。”她终于答应了下来。
她咬牙切齿地想:横竖庄宛宁的娘死前也没能翻起什么风浪,那这回找个道士来治她,看她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