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空月孤身一人,出了皇宫。
  皇宫之中,宫人不少,在永巷间穿过,他一直往宫门以外,最终,才出了这富丽堂皇、宏伟的皇城。他往府邸中而去。
  马很快,他看见京城之间路况,阡陌交错,精致建筑,热闹无肆,闹市之中,人人都在说笑玩闹,入目之处,什么人都能见到。
  左空月欣赏着这样风景,数月以来,他已经习惯,但这也不妨碍他欣赏它。
  他今日身着礼服,是深黑浅灰互相交叠,一层浅色透薄轻纱罩住外衣,腰间一个玉佩,以乌冠挽起长发,他原就肩宽腿长,如今一丝不苟的打扮,平添几分潇洒。
  足让路人侧目。
  左空月清楚,他入皇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趁着局势,他得皇帝觐见,两人谈了整整一日,可说相谈甚欢。而最后,皇帝邀请他入朝为官,一切竟是发生得如此顺理成章。
  多年前才见过那么一面,帝皇日理万机,只怕早就不记得他是何人;然而如今,左空月的确成功了。他手中落下的筹码,就从来不曾浪费过。
  但个中凶险,唯有他自己方才清楚。
  他若回到府中——那座宅子,终究是有些空空荡荡。
  左空月心道:若是战祸再起,不知如何才能止战。
  和旁人所想不同,这位年轻才子,入朝不全是为了争斗,更不单单是为了谁。至少他最担心的,不是局势党争,而是边关战事。
  如果他关心的是那些,比如夺嫡之争,那么他会做的,就是接下一家邀约,然后借他们的势力与人脉,入朝为之争斗。这么久了,他辗转各家,他也知道现在京城是何样局势,说到底,如果没有想做的事情,左空月真的没那么容易留下来。
  只不过,根据他接到的消息……
  那座空荡荡的宅子,他恐怕也已经住不多久了。
  左空月下马。
  门庭冷落。
  他知道,如果他真的依附了哪一家,那么消息会不胫而走,然后过不两三日,这里就会车水马龙;也不是左空月自傲,而是这是事实,当入了局,遇见的人越来越多,是不是抽身就容不下他自己了。
  他苦笑,他好像有些明白了,当日庄家大小姐,话里的意思。他不入局,就永远是个局外人;而当他身在局外,他自然能目空一切,孤高自许,而实际上,那种虚荣是一点就破的。
  他想,他或许该再去递一封信给她。
  不过现在她是什么情况?这段时间左空月一直很忙,所以从来也没去找过她。而且,那么做的次数多了,他总觉得自己真要成为孟浪之人了。
  而上一次,他偏偏是做得,又如此跷蹊。
  他跨过门槛,走入室内。
  因为他的性格,屋里伺候的人始终不多。他在有限度地减少宅邸内的人数,这样才能让他过着比较宁静的生活。人多了不一定吵,但人多了给左空月的感觉……总之就是不好。
  左空月一个人呆习惯了,而和太多人呆在一起,会让他产生一种不习惯的感觉。
  也因为这样,左空月一直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在京城呆下去——或者真的喜欢上所谓的门庭若市、豪奢放纵的生活?
  听起来不会,他觉得自己不会。
  左空月不知道,于是他也不去想了,在这种问题上,他的习惯自然会帮他做选择的。
  不过他记得,今日午后,有人会来。
  “公子为何总是坐在一边发呆啊?”
  这时一把女声响起。
  左空月转过头,宽容地笑了一下,“你看不习惯?”
  这是一个小姑娘——如果对比她和庄宛宁的年纪,旁人不会这么觉得。但如果是对比左空月,那他们的差距就很明显了。
  她穿着京城里的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但她的年纪不会超过十二岁,神态也与一般同龄人有些差异。
  她叫空音,没有姓氏。
  鉴于左空月一开始,并不生活在京城,他在到京中以前的生活,是朴素得过了头的。
  他一直跟在他的师父身边,那名著名的纵横家;受过了他的熏陶,左空月不喜欢那种奢侈的做派,他的日子,简直简单到了极点。
  而空音也是他的师父捡来的;自从师门冷落,他们一起给师父行了葬礼以后,空音就跟着他,来到了京城。
  他们名字里都有‘空’一字,因此他们是兄妹,大多数人也听名字就听得出来。而公子这个称呼,是她觉得新鲜,所以学来的。
  空音摇头,用那种有些奶声奶气的音调说话:“我只是觉得……公子看起来,很寂寞。”
  她的称呼也是杂七杂八地学来的。一个人跟在什么人身边,那他就会像什么人,所以空音看起来,和一般京城里的孩子很不一样,她甚至不会算度那些一般孩子需要的:宠爱、关心,之类的东西。
  换句话说,就是同左空月一样,放荡自主,落拓不羁,为世不容,与世俗相悖。
  但左空月不觉得这会有什么不好,空音同他以前的样子很像,后来他需要看起来和一般人的认知不同,但他还是能混得很不错。而空音的才华……
  左空月眯了眯眼。
  “我?”他反问了一句,像是不可置信。
  空音认真点点头,脸上有着那种属于孩子的稚气:“公子看起来很落寞哦。”
  她不会说谎,于是左空月只能相信了。他看起来真的很落寞?连空音都能说出这样的话?
  左空月笑起来,放纵这个女孩子的想法,他揉了揉她的发髻,“好,你说得对。”
  就在他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看见,室外来人了。左空月知道,外间来人了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一件事:他不能继续维持现在这种,自由而舒适的状态了。
  他望着随从进门,他屋子里的人真不多,所以每一个他都认得。随从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左公子,穆姑娘来了。”
  穆潇潇……
  左空月从来都知道他做的是什么,既然他来这里是为了边疆,那么他第一个找的人,自然会是展舒修。
  他点点头,披衣起身,出门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