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
  两人对望一眼,不明白庄宛宁的逻辑。
  不过严格说来,庄宛宁其实真的是在座,最了解阿萨勒的人,展舒修和左空月,都只是个旁观者。——虽然这么说也没什么好自豪的,主因只是她刚好去找过他而已。
  她不太确定展舒修知不知道,他们不久前才闯入了阿萨勒住宅的事情;不过,也无所谓。
  她是那次行动中,唯一一个见过阿萨勒,而且曾经希望带走他的。
  而她的逻辑是这样的:如果不够了解一个人,那么单靠理论来推测他会怎么做,那就不靠谱。
  尤其是在古代社会,人和人之间的连结比现代紧密多了,很多事情都是因人而成的,所以理论逻辑的作用,在这里降到了最低。
  换句话说,越了解阿萨勒,就越容易猜到他会怎么做。
  虽然庄宛宁也没敢说自己很了解,但起码……是比展舒修和左空月,更了解的吧?
  她心里还怀抱着这么一点点希望。
  左空月挑眉,他并不反对她的看法。“怎么说?”
  他笑一笑,还是那副随和的模样。于是她别开视线。
  她闭上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想说服他,否则他们就不能一起去找阿萨勒。而如果他不愿意,他一定会阻止她。这是庄宛宁第一次觉得,有个盟友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不过如果能找上他的话,他肯定也是个有力的战友就对了。
  而且她这话并没有多少根据,所以要说服展舒修,就显得尤其困难。
  她道:“阿萨勒根本就没有条件,和突厥联系。他被关在宅邸里,而且京城看守他的人那么多,他是要怎么做,才能联络上突厥?还是经常?”
  他已经被人杀了所有奴仆,关在屋子里,而他们还在怀疑他?她怎么想,都觉得这种说法不对劲。
  她问得很直接也很直白,因为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
  但展舒修和她不一样,他皱紧眉,“事在人为——而且他根本不需要联络上,只要突厥攻打大姜的消息传到京城,那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们为什么都一意认定,阿萨勒身上有罪?难道只因为他是外族人?
  庄宛宁完全不懂,她只能努力用他们的逻辑,来反驳他们。
  “那就干涉到一个问题了,”她耸肩,“你们觉得,他可能会和突厥联合在一起,做什么事情?”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如果说怀疑阿萨勒,可以,但他们是在怀疑他做什么?
  说到这里,庄宛宁只觉得气结;就像他们根本不多想,就将罪名套在他头上。
  能让展舒修关注的只有国土,而能让庄宛宁关心的是阿萨勒。他们谈的不是一件事,却显然已经吵了起来。而刚才他们说了那么久,居然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
  展舒修沉默片刻,然后才开始说。
  他时常在军队里演讲,鼓舞士气,所以很习惯长篇大论,何况他们面对的,确实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突厥和边疆,战争与前线。
  “据我所知,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手段。如今突厥已然攻进大姜,若是阿萨勒在京城与他们内应外和,伺机刺杀或在宫中做什么手脚,都很容易会让前线阵脚大乱。”
  她明白他的意思。
  这不算是什么复杂的手段,类似反间计,何况她听展舒修说过,当初提出送人质来的是突厥那一边。而如果有个人在京城,而且身份特别,那又如何?
  但她不信。
  她问:“既然如此,阿萨勒现在有什么条件可以做这种事?他已经被关了起来,而且很快就要前去边疆,你觉得有什么可能?”
  两人就这样争辩了起来。
  无论何时,展舒修和庄宛宁都似乎水火不容,而在他们的高谈阔论中,桌上的饭菜又冷了不少。
  夕阳晨曦从窗外落进来,显得那么耀眼。庄宛宁知道,她想去救他,仅此而已。她叹了口气,看了看桌上她基本没动的饭菜,总算明白为何他们都不管了,因为那根本毫不重要。
  不过她也没管了。
  说了一大通后,庄宛宁去喊人进来换茶,她口渴到了极点,已经到达忍不下去的地步了。
  而展舒修终于承认了她的看法:“既然如此……”
  然而他还没说到一半,就被庄宛宁用手势拦住。
  她看了他一眼,像在看怪物。
  “打住,让我先喝口茶,渴死了。你们都不用喝茶么?”她奇怪地问。
  在边疆曾经陷入荒野,接近两天不喝水的展舒修:……
  他的确不太需要,而且已经说得入神了。她明明那么能打,为什么大部分时候,看起来都那么娇气?
  他一直知道庄宛宁很奇怪,常说一些离经叛道的话,看起来还很草包,但当她认真地和人争辩的时候,偏偏又格外有说服力。
  展舒修苦笑,他已经慢慢地明白,她不愿意留在京城的理由了。
  等庄宛宁喝完茶以后,他才道:“那依你所言,阿萨勒基本没有叛变的可能?”
  她刚才说了很多话。但在他听来就是如此。
  庄宛宁想了一想,然后承认:“基本没有。”
  她重复了他的话。
  人都是会互相影响的,比如口头禅和小习惯,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已经很熟悉彼此了。
  左空月试图总结:“如果是那样,将他送往边疆去威胁突厥的决定就是错的。”
  他的声音很悦耳,引得人不自觉就想要去听。然而她并没有多少感觉,只是专注在他说的事情上。
  “为什么?”庄宛宁挑眉。
  展舒修接上去:“很可能突厥那一边,即使看到他也不会如何,因为他们早就放弃他了。”
  但庄宛宁没有说出口的,只有一件事。
  那些事情基本都不重要,她只是希望去救他。
  而且,她要弄清楚为什么突厥会突然选择放弃他?
  庄宛宁叹了口气,她知道他说的不想走,只是因为他知道,他走不了。
  展舒修皱眉:“但是很难,”他敲了敲桌,“如今阿萨勒已经被送往边疆,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他确实以为突厥这么做太过跷蹊,但同样地,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能够那么做的人。
  “去找他,”庄宛宁说,“然后我们才能寻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她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