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世家,就没有几个没听过左空月这个名字的。
  传闻之中,这是位隐居的名士,少年天才,和二皇子展舒修一般俊美,向来是她们幻想的梦中情人之一。那人说完以后,众人更是哗然了。就在这时候,宴席方才开始,请众人入席。
  她们这才安静下来,三三两两结伴着在席中坐下。
  就在她们入场的时候,庄宛宁就坐在那里了。刚才参与了对话的一名少女忍不住惊叹,“那就是庄府大小姐?”
  她们刚才议论完的人物,如今出现了。有许多人都盯着她看。但见这位大小姐,长发披肩,步摇一晃一晃,她穿着一身水红,挽着一层薄纱,那红衣上是若隐若现的同色蝴蝶图案,看起来是那么美,更何况她五官秀美,气质出尘中却又带一丝潇洒,正是一位名门世家里也少有的美人。
  登时没有人议论了。
  不是人人都见过傻子都长什么样,但也有不少人清楚,一个天生痴傻的人是绝不可能长得好看的,而且……这样美的大小姐,无怪乎二殿下钟情于她了。于是刚刚议论的那些人,就全都安静了下来。
  随后宴席开始。
  穿着一式衣裳,眉目清秀的侍女们将菜式流水价一样端进来,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屋中人人欢声笑语,举杯恍酬交错,一时场面热络起来。
  各处的宴席大多都一个样,庄宛宁唯一的盼头,就是上来的美食。在宴席之间,互相熟悉的人自然继续聊天,三五成群,很快就有人与她搭起话来,聊今夜请来的戏班子,还有各种菜式。
  宴席本身其实并不重要,它只是一个幌子,给闲得无事可做的世家小姐们一个社交的机会而已。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看见,庄雨凝从远处走过来。她端着一只酒杯,“姐姐。”
  庄宛宁听见这个声音,立刻警醒起来。她自然认得庄雨凝,听了这么多回,她不可能忘得掉。这时候却看见她的妹妹,捧着酒杯走过来。酒杯是空的,庄雨凝笑着,一脸讨好的样子。
  周围人见到也是庄家的人,自然让开一条路给她。
  却是周围窃窃私语起来:“这就是庄家那个庶出的二小姐?”
  庶出二字一出,人人的目光都变了。人人都知道,庶出就是差人一等,是上不得台面的女儿。庄雨凝面色变了一变,却依然笑着,而且笑得比先前更灿烂。
  庄宛宁不说话,只是静静说着:“怎么了?”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听不出来她是什么态度。庄雨凝道:“姐姐,从前我不懂事,对你多有得罪,是我不好。趁着今日爹爹生辰,看在这个良辰吉日份上,我敬姐姐一杯,姐姐原谅妹妹可好?”
  庄宛宁听见这话,又看了那酒杯一眼。垂眼一笑。
  这一杯酒,她是喝还是不喝?
  众目睽睽之下,人人的眼睛都盯着她们这双姐妹。
  这当中不少人都知道,原本王妃位置定的是庄雨凝,如今落实下来,婚约上写的人名却是庄宛宁。当下就有人低声议论起来。庄宛宁如果不接这杯酒,那就是没有大家小姐仪态气度,仗着自己身份,就连自己的妹妹都看不上眼。
  在场大多都是嫡女,但庶出也不是没有,如果庄雨凝顺着闹起来,那么她就没有好果子吃了。往糟糕的方向想,说不定名声会比之前更差。
  但如果喝了呢?
  庄宛宁笑笑,不说话。
  客观一点讲,一个一直看你不顺眼的人无缘无故突然走过来说要和你言归于好,不计前嫌,谁信?——何况还有西洋药粉一事,这件事还没个说法。如果真的以为她庄宛宁不会防着她,那她才真的是痴呆。
  但时间无多。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不能站在这里,一个回应都不给。
  庄雨凝见庄宛宁不说话,于是以为她是怕了。
  周围人多势众,今日是庄国栋的生辰宴,谁都不想将场面闹得不好看。她微微笑。今日安排宴席的是她和沈姨娘,她在自己的酒杯里抹了毒液,她如果自己喝了,就会当场晕过去,却不会有性命之危。到时候,人人都会以为是她这个亲姐姐下毒,要害自己的妹妹。
  她现在是声名大噪,人人都喜欢她,而且还有二皇子之名,呵。她爬得越高,她就要她摔得越重。现在二皇子不在京城,可没有人能护着她的好姐姐了。
  想起上一次的西洋药粉,她心中不由得得意——上一次你识破了有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办法,但是这次如果害的人不是你,你还能不能发现?
  于是她更是放软了声音,像是哀求:“姐姐这般犹豫,是不愿意原谅妹妹么?”
  她一双眼睛里水光盈盈,看起来那样可怜,仿佛说尽了好话,只希望姐姐能原谅她。周围人更是窃窃私语,隐隐就倒向了庄雨凝一边。
  怎么?你回答得了么?
  但出乎意料的是,庄宛宁竟然点了点头,“好,我喝。”
  庄雨凝惊讶:她真的愿意喝么?
  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且因为即将就能报复到自己的姐姐,几乎兴奋的手抖。她点头,拿起最近的一个酒壶,随后倒进两人杯里。她手抖了一下,一时之间酒水洒了一点出来。
  庄宛宁关心她:“怎么了?是刚刚喝太多酒了么?”
  她慰问着,仿佛她真的是个好姐姐,在关心自己的妹妹。庄雨凝自然不会说真正的原因,只是点点头,“是的,妹妹笑话了。”
  两人言笑之间,仿佛真的只是一对闹了别扭的好姐妹。
  在演戏的是谁?
  说完,才终于倒了酒。是两杯梅子酒,又酸又甜,适合女孩子来喝。庄雨凝看着杯里的酒水,是了,就是喝下这么一杯酒,庄宛宁就会倒霉,接下来她只要做出一副被害人的样子,就可以将罪名全堆在庄宛宁头上。
  是啊,有谁会毒害自己呢,何况刚才放低姿态的,可是她而不是庄宛宁。
  不白之冤?她才不管,人人都这么做的,想活下去,那就要争,不争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