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因战乱灾民而起,当通过灾民来解决。
他们的态度,可作为证实,或澄清谣言的有力证据。
当阵仗足够大,便似风卷雾霭,一应地破去谣传。
这正是温千岚的打算,也是他最后的尝试,便看成是不成。
是以,此非玩闹。
其之重要,关乎于他,亦关乎于数百万人。
而戴宣同不会让他称心如意,开出了更大的筹码与利诱,进行阻扰与破坏。
尽管这对验证谣言来说,很不公正,但,这本就不是件公正之事。
他开声下令,十数位聚平军的大武师,当即动身前去传达。
此类的事儿,他们是蛮愿意做的,毕竟不失为件壮举。
收容安顿难民,也能体现聚平军胸怀天下之心,为正义之师。
“传宣武令,浑兴江南北两岸众民,均可向江北迁徙,由聚平各城各镇,妥善收纳安顿、抚慰民情。”傍晚间,十数着银甲的大武师,分散开低空飞驰,高声长喝,传达诏令。
他们飞过,聚在岸边及在各简陋存在的难民,掀起阵阵沸腾。
有人诧异:“传言难道是真的?那个复新元矿,本来是要用于抚恤民情?”
“聚平军大发善心了?!”有人怀疑。
有人激动,“是宣武令,那还有假,聚平军大统领亲自下令,不可能不作数!”
听到了银甲士传达的指令,大多数的人选择相信。
不论怎么说,聚平军在明面上,是属于正义之师。
它是为了推翻铁马府不平等的严苛统治,而揭竿起义。
以流血的短暂战争,换来长久的平等安宁。
此为聚平军的旗号,也是一直宣扬的。
如若不然,聚平军是如恶奴谷般的匪盗,奸淫掳掠无恶不作,那不会存留到今日。
即便铁马府军剿灭不了,别府的势力,也会插手攻打,甭管是怎样的目的。
甚至某五转大武将,会亲自来剿灭祸害,不会留着聚平军。
正是因此,洛云依不能介入,因这是铁马府的家事。
此刻,宣武令下达,众人不会多怀疑其中有假。
某些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要赶在最前面,迁往聚平四城,以求得到更好的安顿。
哗哗……
江水声、喧哗声,混在一起吵闹。
铁马府军的武将金长歌,脸色很差,想要破口骂人。
战争打起,无法避免要殃及无辜。两军的军士哪个也不愿死,交战时,谁肯冒死地冲在最前,全是将各种杀伤砸向对方,刀剑无眼没很大把握或迫不得已,均去避免近身肉搏。此般对战的殃及,造成了诸多人流离失所,沦落为难民。
两军无暇去顾及,难民越来越多。
当其数量过多了,想解决便是难了。
府地太平,自然好说。
但两军战事紧张,随时随地暴起对战,谁愿腾出力气抽出军需,去安顿难民。
闹不好会被敌军逮住破绽,损失惨重。
浑兴江两岸的难民,怎么安排,两军相互推诿一拖再拖,十余年过去了。
如今,反成了给戴宣同作嫁衣。
数百万难民不会容易安顿,可在当下的状况,利远大于弊。
聚平军摇身一变,竟成了救国救民的存在,壮大军威,甚至会借此得到外府的认可。
明白了此间关键的金长歌,岂能心平气和。聚平军的银甲士,明目张胆地跑到了南岸乱飞乱喊,铁马府军只能干看着,总不能去阻止吧。或拿着刀逼迫难民,你就是饿死也不准动?
他暗恨戴宣同的狡诈,更恼温千岚的自作聪明,坏了大事。
“有手段。”郑重其事地,温千岚挑起了大拇指。
他不觉意外,在来之前,他与洛云依仔细商讨过,考虑到了此点。
“哈哈……”戴宣同不乏得意,他不去否认什么,“人有劣根,自命不凡者众,明辨者寡,欲壑难填。你以往做得再多,仍比不上眼前,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小子你学着点,所谓情理仁义,不过是人给人的桎梏枷锁,世俗之谈,在武道不需要,自私自利才得长存。”
温千岚不见气恼或沮丧,各执己见辩驳无用,只能让结果来验证。
“谁愿助我插旗。”他沉然一喝。
“韩某在!”韩飞将当即应道。
至铁马府军的将士中,飞身腾起位壮年男子。
此人是位三转九阶的大武师,他脱下铠甲只着武袍,高声道:“且算林某一个。”
不穿铁马府军的铠甲,他是不以军士身份,去协助温千岚。
“算朱某一个……”
“妾身来助你。”
从铁马府军中,又有两人脱下铠甲,腾身入空。
金长歌暗有不满,跟着瞎胡闹,他倒没有去阻止,也不能去阻止。
“好!”温千岚心头颇有振奋。
他取出百余杆以竹竿与黄绸布做成的黄旗,及五十颗雷音石,发给了韩飞将四人。
四人不做耽搁,分开后,各在两岸驰去。
“准备很充足啊,不赖。”戴宣同爽朗笑意不减,似乎赞许道。
“还可以。”温千岚不谦虚,“等待结果吧。”
有韩飞将四人相助,他与洛云依未亲自去插旗,因不久后,九成九要起厮杀。
三方人马,不再多交谈,默然地瞧看两岸的动静。
聚在远处的难民,则全是向回赶去。
呜哗……
天色渐黑,两岸越发吵闹。
“传宣武令,浑兴江南北两岸众民,均可向江北迁徙,由聚平各城各镇,妥善收纳安顿、抚慰民情……”
聚平军的十数位银甲士,从各村寨上飞过,高声喝开。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般诏令,无人能平静以对。
砰。
一团雷光如烟花,在空中炸起。
“我温千岚,自问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中不愧于人,或未做到、却已尽力。时今,我与仙容娘子的流言甚多,受此困扰重重,我不予以辩解,只因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现,勿问缘由,权看信任与否,我谨以鬼面邪君之名号召,两岸百万众民,一日以期,插旗立镇、燃火明示!”
此为韩飞将四人,以雷音石传荡号召。
由于雷音石的数量不够,四人亦要开声讲明——
“传鬼面邪君号召,勿问缘由,权看信任与否,两岸百万众民,一日以期,插旗立镇、燃火明示!”
估摸着距离,见到了合适位置,四人便将黄旗插下,接着继续。
听到邪君号召,众人懵了,这是要作甚?
很快,他们有所明白。一方是聚平军,让他们北迁,一方是鬼面邪君,让他们各村寨汇聚成立镇地。
哪优哪劣,十分明显。
“犹豫个屁啊,过了这村没这店,我不等你们了,各安天命吧。”该男子扔掉手中的渔网,跑回了房中,背上过冬的粮食,便朝村外跑去,生怕落后了,进不了聚平城。
另外一男子,有着人玄二重的修为,他迟疑下后,下了决定:“再不济到了镇里,也好过在这吃不饱,没柴火还得挨冻。不管了,我向北面走,能进哪是哪,谁跟我去?”
“我、我……”十几个人响应。
“姓温的打着咱们的幌子捞财,现在还要吆五喝六的,真不要脸。给点破粮烂药半口肉没有,竟想让咱们感激涕零,听他号召,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一位裹了两层棉衣的青年女子,口中骂咧咧的,“看见没,他们开始抢人了,终于知道咱们有多重要。”
“快快,破铁锹是狗贼给的,拿它做啥,踹折它……”焦急的催促声。
还有唾骂声,“姓温的竟然有脸回来,他娘没教他啥是羞耻吗,嘿,这回儿让聚平军逮住了,看他是怎么死的!”
两种号令传下,让各个破陋的村寨大乱。
宣武令带来的利处显而易见,那些相信谣言的难民,不见犹豫纠结。
他们把没用的全扔了,带上粮食衣物等,不管天色已黑,全都朝江北四城赶去。
只要能在四城或各镇安顿下,再不用怕吃不饱穿不暖被凶灵袭击,被匪贼打劫了。
此些人为数不少,近有十中之三。
剩下的人,则在骚乱,拿不定主意,不知该怎么做。
“鬼面邪君他要做什么啊,立镇?”朱氏神色焦躁,“诶,你们别走啊!”
朱振同样想不明白,“别瞎想了,邪君还会害咱们不成,他老人家敢和整个聚平军对着干,会戏耍咱们?”
“考虑这有必要吗,我就是在这让凶灵吃得尸骨无存,也不去给聚平军当牛做马!”一男子声音激愤。
他们为何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沦落至此,正是因聚平军挑起战争。
过了十多年,聚平军才想起抚恤民情?
朱振连忙解释道:“我说的是该怎么做,邪君应该在规划镇地,你我带哪些东西,邪君说燃火明示,燃多大的火?诶诶贺广,你先别拆房子啊,有现成的柴禾,用不了那么多!”
他开声制止的武者,曾因得温千岚救治腿伤,得以保住性命。
“火点小了,邪君哪里看得到!”制止没管用,贺广仍将屋棚拆了。
他不管别人,带着妻女扛着大捆木头,直奔插旗之地赶去。
“邪君被歹人污蔑,我等岂能坐视!”
“快快,别等一日了,咱午夜之前必须到……”
迁往聚平四城难民不少,但就近朝插旗处赶去的更多,超七成,他们有很多为了抓紧时间,粮食都没随身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