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年雨雪反常,温千岚自是有所发觉,也曾猜想过其中的原因。
他第一个反应是,与凶灵的源头有关。
在攻打金门城之前,铁马府境内凶灵泛滥,不知原因。
为此,他特意去浑兴江排查,尚未查完多长的河段,他遇到了董彩思,继而中招了。
近三年,在两军的除杀下,铁马府内的凶灵差不多灭尽了,剩下的,主要在各天险地。
凶灵之事算是过去了,没有谁再投入过大的精力,继续去追查。
洛云依为温千岚四处寻医问药,同样没去理会。
如今,气候异常,波及数府之地,以铁马府最为严重。
很明显的,能将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只是,这与魂魄伤患,有何关系?
事实上,一是九曲盘龙大阵,一是锁魂珠,二者八竿子打不着。
从大阵中,压根得不到破解魂锁的宝物、秘法等。
其间的联系,或只有所谓的诛心劫。
两件事,多多少少地均关系着温千岚。
魂魄禁锢自不必说,要把他弄死了。
他又是铁马府人,曾经倾力救济战乱难民,与聚平军有仇,现在雨雪成灾,祸及府地,这正是与他的关联。
然而,该怎么做?
即便他早在去年,便意识到了此点,也是无计可施。
武力尽失,朝不保夕,他相当被动,除了等待时机,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时机不成熟,擅自妄动,没准死得更快。
等待的岁月,是难熬的,亏得温千岚懂得没心没肺。
现下,时机似乎来了。
但,真的是时机吗?更像是病急乱投医。
难以琢磨的气运劫数,谁知哪个是时机,哪个是自以为是。
对温千岚而言,机会几乎只有一次。
一旦强行挑断挣破了魂锁,等待他的下场,是很快地魂飞魄散。
情况如此,如何破解?
治理了水患,得众人的祝福,百病全消?
的确,不是没有可能。
他插旗立镇,救济了数百万人,他确实得到了甜头,修炼圆润水到渠成。
可若将之视为救命的稻草,是死马当活马医。
又试想想,哪怕他解决了雨雪之灾,真的就能赢得无数人的虔诚祝福?
人心复杂,当初插旗立镇时,数百万难民有三成人,吃着他发的粮食,穿着他发的棉衣,却听从了宣武令。
仅仅风雪灾害罢了,多大的事儿,也许明年自行好转了,谁承他的恩惠。
有时做得好,不如说得好,他出力再多,可能赶不上旁人嘴唇一碰……
就算有冥冥的祝福到来,又真的能让他起死回生?
如果能,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的英年早逝,另人扼腕叹息的壮士豪杰。
按卖假药的魏志说,心诚则灵,求而不得,不求则自来,怀揣利欲之心去做,往往背道而驰。
凡事讲究个方式方法,同样的事,换种方式去做会更好,又是不可太刻意。
温千岚挺纠结的,活着好好的,谁也不想死。
他是三系同修,千古无一,仅凭此份旷古烁今的资质,无限宽广的未来,他更得惜命了。
如有活路,他定是要走的,活着不好吗?
而他,又要去亲手杀了戴宣同,这是他长达二十年的执念。
怎么做才是对的,他不知道,这很让人抓狂。
如果得以肯定,他必死无疑,那他没什么可考虑,找戴宣同等人同归于尽。或说,他去治理水患,那是条活路,成与不成看他的本事,那他必去放手一搏。可惜,无肯定确信,判断全凭想当然。
如何抉择,使他抓心挠肝惶惶不安,这或也是诛心所在。
诛心,是要将人逼至崩溃。
温千岚完全不清楚,他怎么做才能活。
他倒知道他想去做什么,是杀戴宣同。
什么雨啊雪的,他没心情去理会,铁马府那么多武者,本事不够,可以从别府请大武将,轮不到他去管。
“再说吧,先去聚平城。”他的决定不改。
等杀了戴宣同,若不死,再说其他。
“好吧。”洛云依没法强求,此去,她与晴雨灵鹤将不惜代价地,协助对方斩杀仇敌。
哗哗……
大雨时歇时下,天空阴沉不散。
晴雨灵鹤振翅疾飞,不遇到阻碍地,赶到了聚平城。
他俩准备直接杀闯进去,岂料,未有弩炮的阻截。
不仅如此,城墙上没有多少军士驻守,城内颇为混乱,偶见打砸抢。
他俩不管此些,径直闯入宣武园。
而偌大庄园,只有些一二转修为的守卫与侍女,不见戴宣同等人。
温千岚抓住一人寻问得知,早在六日前,戴宣同等人便不知去了哪里。与之一同的,还有任远、谢山等武将,及百余位大武师。现在,整座城内无一位武将,三转大武师的数目也不多。
此城无主了,两军均还没派人来接管,目前是几个家族在主事。
至于戴宣同去了哪里,有的说逃了,有的说是去过江攻城。
“跑了?来晚一步!”温千岚不由气急败坏。
他一动怒,心神动荡牵连了魂锁,耳鸣骤增。
脚下踉跄,他险些没站稳。
洛云依连忙扶住她,紧蹙细眉,心思急转,她思忖着:“别着急,聚平军目前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戴宣同莫名其妙地放弃城池,带人走了,其中定有猫腻,难道……”
将死之时,来与仇敌同归于尽,仇敌却没影了,温千岚哪能不怒?
“浑兴江要出事?”面露痛楚之色,他的声音透着凶邪之气。
戴宣同带着精兵强将跑了,必有所图。温千岚目前能猜测的,是异常的雨雪气候会毁掉铁马府,这将成无用之地,对方早早地另寻落脚点。而此事,八成是对方的阴谋,对方的野心,不止是铁马府。
其他的可能,他暂时无从推断。
洛云依凝重地点点头,安抚道:“他带领一批将士,六日工夫撤不了太远,走,咱去金门城问问。”
“好,立即动身。”杀意作乱,温千岚的双目透发红光。
他是非杀戴宣同不可,聚平军有三位四转九阶的统领,皆是战争的主谋,若是能一窝端了当然最好。若不能,他视为戴宣同为最大的仇敌,不杀之,如何能为爹娘报仇。
聚平城乱就乱了,打家劫舍也好,杀人越货也罢,关他何事。
晴雨灵鹤一路疾飞,抵达了金门城。
音信全无三年,温千岚尚未死,这是一个重大消息。
又见其状态极差,离死不远,林青渊不知作何感想。
两军交战,相互监视,他知晓聚平军的动向。其中,戴宣同率领百数位将士,已跨过浑兴江,直指铁马城而去,大有决一死战的态势,其具体目标不得而知,为了进行抵御,铁马军在集结兵力。
铁马府军未立即接管聚平城,不是不想,是顾虑其中有埋伏。
多事之春,浑兴江的凶龟淀又出了大事,忌惮左右,兵力人手明显不够用。
“没跑就好。”温千岚的杀意不减反增。
眉头皱得更深,他疑声道:“怎么,水患源头找到了?”
林青渊亦是面罩愁云,“错不了了,四府不少的武将在赶去,千岚老弟、净莲郡主,你二位不妨去瞧瞧……”
……
浑兴江,凶龟淀。
平常人迹罕至的天险地,现是热闹了。
数百人在泥滩上方,飞来闪去以做探查。
他们之中最低的修为,是二转九阶,最高的足是四转九阶。
且,还有四转武将,在一位位地赶来。
铁马府的副府主楚永启,以及宁风、周霄、开庸三府的副府主,皆是在场。
四府内的较为清闲的四转武将,均向此云集。
像韩飞将,西风武院的院主韩风阳,也都先后赶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加改变了四府之地的气候,这绝非小事。在凶龟淀中,定存在有超常事物。
可能是魔灵、魔煞、精怪,也可能是未知的生灵,或是诞生了某种宝物。
这种事情,多数人都想凑凑热闹,不上手,看看也不错。
人是越聚越多,若非凶龟淀位置偏远,飞行速度慢的话,赶路很费工夫,会有更多的人来此。
守护、天赋各有差别,人多力量大,各凭本事探查。
但,依旧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潜入泥潭或湖底之后,会感觉到吞吸与拉扯的力道,身不由己地下沉。
接着,又会遇到异常的阻碍,泥浆粘韧,武将尝试强行冲突,要么被弹回,要么遭受猛吸险险未能挣脱。非是私事,谁也不愿以身试险,武将更爱惜性命,发觉危机,自是要向回急撤。
吞吸干扰下,重力模糊,感知受到严重的妨碍,没一会儿便晕头转向。
搜了好一番,用了各种天赋与宝物,他们没有探测出异常在哪。
得出的唯一判断,是凶龟淀似乎形成了一座自然大阵。
“呵呵,不会是凶龟淀要活了吧。”一位武将玩笑说道。
凭人力行不通,四府的武者共运来了八十驾三二品的弩炮。
轰轰轰……
弩炮齐迸杀伤,全指向一座小湖。
结果,小湖被轰成了泥潭,炙热蒸干了泥浆,却没起什么作用。
在场的武师武将,纷纷傻眼了。
那是八十架弩炮,齐攻之下,眨眼间能将山包夷为平地,竟然轰不开一座阵法。
这该怎么办?
众人束手无策,好在,有五转大武将、六转武王,在得到消息之后一同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