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千岚疯了吗?
没有。
仇血或说凶神之仇,并未失控。
他的心智,也没那么脆弱,随随便便地歇斯底里,失去理智。
相反,他懂得克制,不愿将激烈的情绪,显露出来。
他很少激愤、暴怒,或是怒吼、咆哮。
也正是因此,他压抑了很久。
细想想,从十岁到三十而立之年,温千岚过得并不如意。
说他是命途多舛,并不未过。
甭管此些年的争斗,他胜也好,败也罢,始终难有酣畅淋漓的意气风发、为所欲为。
如在宁风武院出师,他的本事是不小,一路却是磕磕绊绊。
称号战失利,攻破了飞龙路,也没得多么耀眼的众星捧月。
像别的天才,一朝觉醒之后,平步青云。至此风生水起,百战百胜,艰难险阻每每迎刃而解,各种惊艳,谁不服打谁又赢得万般崇拜,身边美女如云全都死心塌地。
他倒好,刚崭露头角,便被按下去。
做点事情,没顺风顺水的时候。
这也没什么,谁让他特殊,木秀于林风必吹之。
最重要的,还是他与聚平军之间。
温千岚痛恨聚平军,却没有大肆地杀害聚平军的将士,来报仇解恨。
他只将仇恨,指向戴宣同。
双方争斗数年,他固然一再得逞,但他的仇怨,准确说是他的杀虐之心,未得到释放。
好似一个人暴怒了,以打砸一番来泄怒,却硬生生憋住。
他对聚平军的仇怨,未能得以疯狂的发泄。
因他知道,聚平军普通的士兵,也是迫于无奈。若不服从聚平军,只有死路一条。
接着,他中招锁魂珠。
沉沦的三年,他看似悠闲安稳,但受仇敌加害而无能为力的感觉,岂是好受。
他的凶虐藏得很深,在积沙成塔地积压。
水灾爆发后,他杀了戴宣同。
按理说,仇怨已了却,但他何曾是受益者。
自身重伤,武力丧失,守护兽哈士奇漂泊在外,随时可能遭难,他如何能云淡风轻。
亏得温千岚脾气好,懂得调理心绪,换作脾性偏于耿直者,早成了冷酷凶狠之辈。
尤其是在岛上,见到了守护兽的买卖,那刺激了他脆弱的心弦。
当时他便发狠,定要让食灵节好看。
火气憋了一路,他到了食灵镇。
他又见众多守护兽被煎炒烹炸,二狗子即将成为其中一员。
换做是谁,谁能忍得住?
温千岚一向自制,力争恩怨分明,祸不及无辜,压抑着积攒许久的残暴。这个不能杀,那个没必要杀,他倍觉自己心慈手软。天雷勾地火,赶上了食灵节,他认为这里全是人渣,积压的暴虐被勾起了。
正常说,他依然能忍下。
他打几个人解解恨,带着二狗子跑了。
但即将结束的诛心劫,扰乱他的理智。
好像一个人正值愤怒,却有人在耳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地激将,这你都不弄死他,窝囊废。
如此这般,他开杀了。
不管不顾了,发泄一般。
他的暴虐,堪比化身邪灵,屠灭恶奴谷之时。只不过那时的他,称不上是活人。
此时的他,只想杀。
放纵自己一次,别被什么《清心录》束缚了。
正如老观主所认为,他戾气深种,未能将之发泄于聚平军,便释放在了食灵镇。
这些年,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是压抑的。
此时此景,他只想当一次恶人,把他厌恶的人,全毁掉!
“哈哈哈……”容貌正常,他又比凶邪。
不问缘由,见人便杀。
即便是貌美的年轻女子,他亦无丝毫怜香惜玉,“让尔等嘴馋!”
“快逃啊,你跑得很慢啊。”
“呦,守护之气紊乱,方才你吃了不少吧。”
“哈哈……”
战戟是屠刀,掠夺人命。
尤其是修为较高者,他是一个不想放过。
他如恶鬼般,到处闪烁,阴魂不散。
杀、杀、杀。
食灵镇的格局简要,就是为了招待食客而建,居民与房屋很少,没什么地方可供躲藏。
“求求你别杀我,我第一次来啊。”一位二转武者,跪地哭喊磕头求饶。
“啊?你骂岚爷,找死!”求饶未让温千岚手软,照杀不误。
“哎呀,胆子肥了,还敢聚堆?”他盯上了一伙人。
锵。
几十人,成了戟下鬼。
温千岚一人,将满镇武者,杀得鸡飞狗跳。
镇子不大,逃出去很容易,没多久,镇空了。
再观食灵镇,早晨尚是繁华喧嚣,此刻却被血洗了。
入眼所看,满目疮痍。
超大的广场,成了破破烂烂的废墟,地面崩裂塌陷,铁笼子、破桌子、锅碗瓢盆,哪哪都是。
从高空看去,整座镇子,血迹斑斑。
能逃的,全逃走了,没逃掉的,要么死无全尸,要么伤残哀嚎。
此幕景象,促目惊心,惨绝人寰。
死伤者,数千之多,尸体多不是完整的,数不清死伤多少。
造下如此杀孽,令人发指。
温千岚则没觉得有什么,杀了几千人,多吗?
每年,食灵岛要吃掉了一两百万只守护兽,其中有过半是通过抢夺得来,那是过五十万。守护废了,武者跟着废了,甚至是生不如死。而那些守护兽,是这些所谓的食客吃掉的。
难道花费了元石,便能理所当然,一了百了?
一年五十万,十年五百万……
再说铁马府的战争,打了二十年,千万人死于非命。
一次纷争,死了几千人,多吗?
温千岚认为不多,因为他还没杀尽兴。
逃出了食灵镇,不代表着逃离他的魔爪,他追杀而去。
三转的跑得快,要优先杀,一二转的顺手杀。
只是食灵岛很大,众武者逃得分散,他追杀起来麻烦。
麻烦没办法,尽量杀吧,哪那么多的挑剔。
转为风灵状态,他飞掠得超快,一路赶超,一路击杀。
转而,他朝一侧绕行,进行截杀。
他所过,鲜血飘洒。
如同狩猎般,在树林中放些兔子,而后,一只只射杀。
日落日升,他杀到天黑,又杀到天亮。
当然,出了食灵镇之后,他没有见人便杀。
其他镇寨的居民,多是以渔业为生,和他半点关系没有,他实在没兴趣去杀害。
期间,他抽空去了苏雨珠的家中。
苏家三口,均是普通人,被潘靖袭击,伤得实在不轻。
亏得被人发现了,及时救治,三人才摆脱性命之危。
“承蒙贵人收留,本人守护兽才能安然度日,大恩不言谢。三位更受本人守护兽连累,实在愧疚,此点元石,聊作以答谢与赔罪。”留下万块元石和些疗伤丹药,温千岚继续去杀人。
锵……
杀了多少,他不太清楚。
反正他在岛上乱飞,一时间找不到人了。
而食灵节为期十五日,今儿,又有大批地武者或飞行,或乘船赶来。
发现大事不妙,他们都没敢登岛。
比来时更快地往回跑,他们仍被温千岚宰了数百人。
有趣的是,捕鲨团在今日到了。
温千岚曾被捕鲨团挟持,现一照面,新仇旧怨一起算。
正好,船长轰隆,也要找他算账,“好你个狗贼,敢杀我捕鲨团的人,看本将跺了你喂鱼!”
对方急着送死,温千岚勉为其难地收了。
随即,他将贼船上的八十余人,一个不剩全杀掉。
待他破开船舱,果然,一舱内塞满了大小笼子,有五六百只守护兽。
不管此些守护兽,是否还有可能回到其主人身边,他一应地全放掉。
“在自由中消散,总比被吃了好,再见。”温千岚摆摆手,不去多愁善感。
船上的货物,他要么收起,要么全扔进海里。
此船太沉,他收不进小千戒,秉着祸害人的态度,他在船低凿了个大洞。
不歇息,他返回食灵镇收刮一番。
之前杀得着急,死人的储物袋,他没工夫去捡。
病患了三年,坐吃山空,还欠了两斤魂晶的债,他穷得叮当乱响。
对他而言,钱财能解决的,不是事儿,关键他没钱财。
人都杀了,储物袋没啥不能拿。
就算他不收走,到时,也会赖在他身上。
“痛快,早应该当杀则杀。”发泄一番,温千岚的神情,恢复了正常。
瞧着破烂的食灵镇,他撇了撇嘴,佩戴了引路珏,他无所谓地嘀咕道:“闯大祸喽,跑路!”
呼……
升入高空,他重回海上。
温千岚的确闯了大祸,消息传开,震动了整个海境幻州。
孤雁岛的食灵节是过不成了,便是地涯府的食灵节,也是中途终止。
太恐怖了,得知消息后,没几人敢去。
万一正享受守护兽佳肴时,那人来了,他们哭都找不着调。
经统计,孤雁岛的此次食灵节,共有六千七百余人死于非命,包括岛主金海睿在内。伤残者过一万人,且不是轻伤,断胳膊断腿,那是幸运的。至于准备食用的守护兽,没死的全逃了。
死近七千、伤过万,骇人听闻。
这不是战争的伤亡,是一位武者的屠杀,只因不满食灵节而滥杀无辜。
此等恶事,绝不能善罢甘休。
孤雁岛隶属海境幻州,在地涯府的牵头下,十府联合悬赏千万元石,发出全州缉杀。
此事惨无人道,海境幻州请另两州协查,三州一同缉杀恶徒。
因不知凶手是何人,哪里人士,仅知守护兽为犬等线索,故此,悬赏令中称其为飞犬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