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从进入这个山谷,温千岚的心绪,便止不住地放松。
  怀揣的警惕,是一降再降,没什么防备了。
  他清楚自己正在考验之中,甚至怀疑,那是消磨他的斗志,要将他永远地困在此地。
  奈何,他无法控制地着道了,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至于是怎么被绑在邢架上的,他不知道,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哗啦。
  铁链抖动碰撞声。
  他竭力去挣扎,但两指粗的锁链,将他五花大绑了。
  绑了一圈又一圈,死死地紧勒,他半点没挣开。
  脖子也被勒住,他这一挣扎,被勒得翻白眼。
  五转七阶的修为,像是凭空消失了,三系守护沉寂,动用不得。身躯从大武将之身,打回了肉身凡胎,手指粗的铁链,哪里能是他可以挣脱。他要从小千戒取出元力来炸,却发现,戒指处于封闭状态,连颗丹药也是拿不出。
  一惊一吓,沦落至此,哪怕他经历过诸多血腥风浪,也是心境大乱。
  他胆子再肥,也是慌了,“死定了吗,二狗子地!”
  岂肯坐以待毙,他发疯了似地挣扎。
  哗啦。
  轰轰轰……
  山谷上空,阴云盖顶,浓重如黑烟。
  一道道炙白惊雷,下雨似地劈下。
  整个山谷,遭到了摧毁。
  草地、树林、湖泊、花丛,在炸裂中怒火熊熊。
  宝石般的小湖,被劈击得裂开,水花飞迸,湖水电弧乱闪,水汽腾腾。
  只在几个呼吸间,此世外的幽境,化为了废墟火海。
  唯一算完好之地,是温千岚所在的几丈范围。
  然而——
  轰咔。
  一道惊雷坠落,劈中了他。
  电光从头顶贯到了脚底,刑架与铁链,雷弧噼啪作响,脚下的草皮炸成碎块飞溅。
  温千岚整个人,被劈得焦黑。
  遭此重创,他停下了挣扎,脑袋无力地怂拉着,暗血战袍破烂地燃烧着。
  轰咔……
  又是一道竖雷,劈中了他。
  “完了、栽了!”他的意识,是模糊又清醒的。
  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浑身撕毁、烧焦的痛楚,可以闻到焦糊的气味。
  头脑浑噩,想法又是真切的。
  接着,第三道雷电,劈中了他,剧痛直入骨髓,杀身危机透入魂魄。
  没劈晕他,他还有意识,在此个时候,恐怕没人不觉后悔。
  如果放弃争利夺宝,自然不会落到此般田地。
  倘若进入山谷,他保持足够的警惕,丝毫不肯松懈,远离声色犬马,或许也不会如此。
  恐怕,今日真的是折了。
  他本认为,九死一生的凶险固然恐怖,但竭尽所能去对抗,应能争取到一线生机。甭管考验是什么,刀山火海,还是天威压迫,他竭力地对抗就是了。经历了这么多事,饱受历练,他本心坚固,本事也不差,只要有可能,他便可把握住。
  他本以为,八位女子即便是幻象,他也没被迷惑,只是玩玩而已。
  岂料,会成为这样。
  而他又不知哪里做错了,哪处是他该做而没有做的。
  “自作孽,不可活啊!”
  “我不能死在这!”
  轰咔。
  惊雷再落,劈得正着。
  他不甘心放弃,想要反抗,但事已至此,根本反抗不了。
  雷殛是天威,他是个凡人,如同蚂蚁面对磨盘的碾压,再有反抗之心,也无反抗之力。
  将他一举击溃、击毁,意志再坚定,仍无用途。
  轰咔……
  此道雷殛,解开了他的修为。
  五转七阶,三系同修。
  然而,此道雷击,也将他劈得血衣红发。
  焦黑的皮肤脱落掉,额头苍白、血纹龟裂。
  “机会!”温千岚大喜。
  施展千邪化无,他便要去脱逃。
  糟糕的是,电弧交织的锁链,将他绑得死死的,压制之下,天赋失灵了。
  “逃!”他向外挣扎,手臂因拉扯而变长变形,筋肉如血风,却是抽不出手臂。
  “武象!”
  仇风武象,竟也无法释放出。
  轰咔。
  炙白惊雷,将剧烈挣扎的他,劈击得萎顿。
  全身的皮肤,皆是血裂,他再次化身为邪灵凶神。
  管不了那么许多,杀虐的意识,让他暴虐。
  小千戒已可以使用,他取出大量的元力,当即引爆。
  轰!
  炙白爆裂,肆意吞没。
  只要炸毁了刑架、锁链,恢复自由身,他就能去与雷殛正面抗衡,灭雷穿云。
  打算如此,事实则不然。
  轰咔。
  落雷百顷,将向整个山谷扩张的光团,击破撕毁了。
  天空的阴云仍在,电闪雷鸣。
  当白光破去,温千岚所在之处,被炸出个陨石坑。
  但,刑架与铁链没有任何破损,也未倾倒,依然将温千岚捆绑在坑底。
  温千岚本人,则被元力炸裂的威力,冲击得身躯破散。
  整个人,没了血肉模样,好似由血风聚成的,
  “龙斩!”
  血龙斩聚成在手,手腕婉转,戟刃斩向了脖颈处铁链。
  没等斩中,惊雷再落。
  嘣咔。
  炙白落雷,竟劈得血龙斩,幡然破碎。
  前两次化身邪灵,温千岚以入邪的龙斩对敌,实力大增。
  此次,龙斩碎了。
  也意味着,对凶神之仇的最后压制,破去了。
  “嗷……”温千岚的模样,随之剧变。
  他没了人的样子,身躯全然是血风,血风遍布裂痕,眼耳口鼻没了,五官七窍是窟窿。
  四肢被捆绑,他的头颅向上拉扯,整具身躯变形,像牛皮糖似地,扯至数丈之长。他哪有人的模样,纯粹是一只风鬼,挣扎地要去脱逃。可惜,这仍旧不管用,炙白雷电更凶,接连劈击。
  轰咔、轰咔……
  刑架、血风,被雷光吞没了,天诛地灭。
  足足劈了一两刻钟,雷殛才是停歇。
  只见,刑架上捆绑的,只剩下一缕薄薄的血风了。
  血风之稀薄,似有似无,如一抹青烟,随时随地会消散。
  它扭动着,仿佛还在挣扎。
  “哎……”长长微弱的叹息,是温千岚的声音。
  轰咔。
  炙白惊雷垂落,将最后的血风,彻底抹净了。
  刑架上,铁链松散地挂着。
  雷停了,阴云渐渐散去。
  焦糊废墟的山谷,在噼啪的响声之中,渐渐淡化、消失。
  “啊……”
  温千岚惊吸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他依然在熬夜殿内,站在石台前,维持着伸手抓取竹简的动作,竹简却已消失。
  “呼呼……”急促地呼吸,冷汗涌冒,很快,他浑身湿透了。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幻觉?!”
  忙地查看身躯,他发现身上没一点伤势,也无虚弱。
  修为五转七阶,三系守护完好无缺。
  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方才,被雷电轰击,是无比的真实。他清晰感受到,龙斩碎裂,他彻底化为了凶神之仇。从那刻起,他已是死了。最后,连凶神之仇,也被抹除殆尽,他死得彻彻底底。
  殒命的过程,他事无巨细地,从头到尾地,体验了一遍,是那般真实。
  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脑袋浑沌,他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竹简呢?”他看了看石台,疑惑更重。
  蓦地,他想起件事,急忙翻看小千戒,“什么?”
  五年以来,在此地潜修,他一直在攒存元力,这并不难,平常多吸收些天地元气便可以的。攒存的量,他自是清楚,此刻小千戒内的元力,比他进入傲夜殿前,要少了许多,他十分肯定。
  也就是说,之前被雷劈,他取出大量元力轰炸刑架,都是真实发生的?
  那他明明死了,怎又完好地站在这。
  “嗯?”
  他疑惑地一翻手,掌间聚出青灰光芒,竹简浮现。
  一个念头,随之在他脑海闪过,“三千道藏之一百七十卷?”
  手中的竹简,是三千道藏的第一百七十卷?
  道藏是什么东西,他更加发懵。
  竹简拿在手中,颇为沉重,触感坚硬冰凉。
  展开后,竹简的正反两面,均无半个字,是空白的。
  “一个字没有,是假书?”疑惑是接二连三四五六,他不由问道:“二狗子,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啊,本哈刚才睡着了呢。”兽纹哈士奇,打着哈欠回应。
  疑惑不解,他只好请教傲夜王。
  拱手见礼,他疑声问道:“傲夜王,适才究竟发生了何事,这卷道藏又是何物,怎没一个字?”
  既然是书简的样式,理应有书文或图绘才是。
  他已是将书简炼化,得此传承,却已然不知传承是干什么的。
  “哼。”傲夜王的神色仍有不满,哼声不改,“此简书是何用,待时机成熟,你自会知晓,多问无益。本王仅能告诉你,在大千世界,此简书亦是凤毛麟角,你需善用。而方才发生何事,既然已成过去,何必追究多问。你已得传承,试炼结束,天机消退。”
  不容温千岚再废话半句,傲夜王的月光之身,淡化隐去了。
  与之一同的,还有此座殿宇,乃至整个王宫遗迹。
  就好似幻境一般,各类建筑变浅变淡,由实体变为透明,最后隐匿无踪。
  “呃……”
  迷惑地看着这一切,待周围的事物消失,温千岚出现在一片荒岭的上空。
  空间的限制不在,他凌空漂浮着。
  周遭晦暗,隐隐地,可听见咆哮与嘶叫声。
  他已经离开了王宫遗迹,回到了夜州。
  “回来了?”一手拿着竹简,温千岚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