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将为斥候,监视魔军的动向,及时地,将情况回禀于军中。
  人族防线,中军帐内,十位武王,全都坐不住了。
  主帅段睦,背着双手,反复地踱步。
  他的神色,十分焦躁,“伏屠是被打疼了,巨魔全动,它是要决战!不肯等温千岚再提修为!各位,是何计划?”
  战事惨烈,头顶多了位温千岚,刀帝秦征的锋芒,饱经磨砺。
  比之以往,其人的气度,沉稳、厚重。
  秦征笔直而立,目光扫视各位武王,他沉然道:“巨魔五百数,全部压来,我军绝难抵挡。但,无论魔军如何悍猛,我等皆不会坐以待毙。按本王之见,且退且战,打疲劳战,拖垮巨魔。不得以时,我等舍身取义,与伏屠同归于尽!即便它有一息尚存,有温千岚与洛云依在,定能将它除杀殆尽。”
  这次,魔军全军调派,将发起的进攻,定是全所未有的猛烈。
  说是决战,不无不可。
  经此一战,必须要分出个胜败输赢,管不了谁谁要鱼死网破了。
  情况如此,将是最直接的实力交锋,人族一方,没什么锦囊妙计可用。
  固然防线的后方不远,尚有许多城池、镇寨的百姓,未进行撤离,却已顾不了那么多。因伏屠疯了,直接硬撼,人族防线无胜算可言。只有利用巨魔庞大,容易疲累这一点,来且战且退。
  众武王均知事态严重,没人在此充当大尾巴狼,要去死守不退。
  海童王冷誉,面无表情,他问道:“我等十人联手,有几成把握,拉伏屠一同下水?”
  修为高达六转,年岁均过百,众武王均不怕死。
  包括不肯出战的陆庚年,也是一样。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们为何要缩头。
  在场十位武王,除了秦征,其他武王没有多少可能,修至地玄圆满,前往中千世界。早晚均是死,早死一些又何妨。死得其所,何惜性命。如罗星王顾不语,舍生取义而战死,旁人不需为此悲伤。身为峥嵘一生的武者,为了信念战死,是圆满的归宿。
  冷誉等人武王,均已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后事早已交代完毕。
  “这……”秦征迟疑。
  他与伏屠交手次数最多,最是清楚对方的实力。
  想了想,他实话实说,“不足四成,魔图太过诡异,摸不清底细。”
  “一成也好,十成也罢,此时多想无益,别以为战死了,就可万事皆空,一了百了。”段睦打断了此份讨论,“是死战,还是放弃龙州退守灵州,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
  身为主帅,关键时刻,必须要撑得住大局。
  不然,要他何用,全都去决一死战好了。
  隐去焦躁神色,他凛凛看向白皓,问道:“温千岚有何计划?”
  “他未多言,只说听从调遣。”白皓摇头叹气。
  倘若温千岚多说两句狠话,即便是吹牛,也能镇得住场面。
  半句不多说,显然,他是没有击退魔军的必胜信心,不乱说,免得落埋怨。
  葫灵王牧奕,起身言道:“妾身刚去问过云依,她的建议是尽量退避,无奈时丢卒保车,她与武君会当先锋,顶在最前面。还说,不要做无谓舍身,伏屠极难击杀。迫不得已,唯有舍弃龙州,退守灵州。”
  对此等建议,段睦不觉意外。
  在温洛二人刚来时,便让全军后撤整顿了。
  段睦沉然点点头,稍作思忖,他当即下令,“传令全军,后撤千里,每百里一停,阻击魔军侵犯。武王听令,全部出战,于左右两翼,阻杀魔军扩散,中军交由龙仇武君、观世净莲,两翼全力策应!”
  “是!”
  秦征等人领命而去。
  温洛二人,则已经在防线之前了。
  两人并肩,漂浮在空中,目视魔军方向。
  温千岚正当兵系状态,战袍为铠甲,披风天蓝,武气刚劲,面色冷峻。
  目视前方,目光不移,他淡淡说道:“大妹子,我这一生多有胜败,屡屡逃窜,败对我而言,并不可耻。”说到这,话锋一转,“但我不允许溃败、垮掉,不允许不可重来。有的事儿,明知不可为,而必须为之。”
  洛云依知道他在说什么,轻咬薄唇,未予回答。
  语气多份不容劝说的坚定,他接着道:“如今,我不仅是温千岚,我还是仇龙武君,是众将士认为无敌的强者。我不能败,我承受不了败的后果。胜即生、败即死,因果使然,命该如此。在十州拜请我出战之时,已经注定了。”
  他不出战的话,谁死谁生,哪州破灭,他不在乎。
  但现在,他被捧高了,被寄予太多的希望,败的后果,他已无法承受。
  洛云依非常明白,此间的情理。
  她请温千岚出战,其实,是将对方请上了一条不归路。
  洛云依不去劝说,她展颜轻笑,道:“我和你一起啊。”
  “哈哈……”温千岚兀自笑了,“大妹子,你看我装的像不?”
  “像!”正因为了解,洛云依知道对方不是在玩笑。
  温千岚不再说悲壮之语,见众将士已开始后撤,他道:“大妹子,走,咱也撤了。”
  哗……
  阵地收起弩炮,所有将士飞入空中,如雀鸟迁徙,向后撤军。
  前方,大地震颤,魔军遮天蔽日,魔气渲染天空阴云压顶,浩荡迫来。
  决战之初,天地失色。
  此次,必有一方败、一方胜,或同归于尽。
  嗷……
  温洛二人速度快,要后撤的话,巨魔步子再大,也是追不上。
  但,他俩要顶在最前,没法快撤。
  二人不紧不慢地飞着,边撤边聊。
  哈士奇发觉了事态的严峻,它跑出来,目光漂浮地说道:“大美人呐,大兄弟要是死喽,你养本哈呗,一天喂本哈两顿就行,本哈少吃一顿,饿不死呐,本哈会看门呐。”
  “你给我滚回你狗窝去!”温千岚气得想咬舌头。
  他还活地好好的,二狗子先给自己找下家了。
  这种狗子,欠揍。
  “呐呐!”哈士奇钻回了温千岚的胸口。
  嗷……
  这时,已有一二品的魔灵,率先追上了。
  温洛二人哪有客气,见一只杀一只。
  在左右两翼的秦征等人,也是开杀了。
  而众将士的修为,有高有低,上到二转,下到五转均有。撤退的速度,没法多快。
  当后撤百里时,魔军追近了。
  二转士卒继续撤,三四五转将士停下,以弩炮阻击魔军。其后,三转士官再撤,接着,撤四转再五转,由武王掩护阻击。待众将士扯远,武王再撤。非到迫不得已,怎能丢卒保车。
  魔军这次是铁了心,受魔图的鞭挞与控制,它们紧追不舍。
  这么的,众将士每隔百里一停,艰难地后撤了千里。
  二转武者本领有限,急撤千里,全累得脱力。
  防线撤了千里,再向后,已没法撤了。
  因身后,是数以百万计的平民百姓。
  这些人,修为较低或是没有修为,就算早已安排了撤离,又能撤多远。
  “魔军来了,快跑啊!”
  负责撤离城寨百姓的军士,嗓子早都喊哑了,喊出的声音,连他们自己也听不清。
  军士数量不少,不乏兽系武者。可与撤离的平民相比,是杯水车薪,一只守护兽又能驮几人,根本不足以作为运输,他们忙得焦头烂额。便是自己的家眷掉队了,都没发觉。
  “风鹏怎么还不来,不会全死了吧。”有的军士急得跺脚。
  为了撤离百姓,各城把能派出的妖灵,全派出了,风鹏只是其中一种。这些年,疲于撤离平民,有诸多妖灵,是生生累死了,或是路遇流窜的魔物,连人带兽,一块进了魔物的肚子。
  妖灵的数量,严重不足,众人望眼欲穿,等不到一只妖灵编队来运输。
  守护兽不足,妖灵不足,车架也是不足。
  一镇人、一城人的撤离,绝大多数,是用双脚赶路。
  上老下小,流离失所,拖家带口,时逢灾年,也没这么逃难的。
  不是说笑,乌泱泱一群人跑过,不知有多少人跑丢了鞋。
  不方便携带的行囊,能扔的全扔了,金银细软没了意义,百褶袋内,只能尽量装带食物。
  “有魔灵!有魔灵!”
  尖声示警、吹号示警、号炮示警,乱成一锅粥。
  一股魔灵,见到了成千上万具血肉,顿时口水泛滥,狼入狼群地扑上。
  军士及有修为的人,去迎战,其余百姓就是玩命地逃。
  无人照顾的老幼,落在后面,哭爹喊娘。
  “爹、娘,你们在哪!”一位不到十岁的男童,站在杂乱逃命的人群中,无助地哭喊。
  “儿子,别管娘了,娘没几年好活了,你快跑吧。”一位白发老妪,不肯拖累子女。
  也有人在哀嚎埋怨,“龙仇武君不是来了嘛,咋还会败啊……”
  这镇人,那城人、一群群一股股,在原野、在山林间,绝望地奔逃。
  温千岚的目力强大,借助瞭望镜,能望出很远。
  他看到此一幕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继续远望着,随口说道:“大妹子,当年铁马府战乱,我逃命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样子。那时啊,我吓懵了,我只在想,如果我有力量,跳出来杀光那些敌军与凶灵,该有多好。”
  收起瞭望镜,他看向洛云依,笑着说道,“现在,我拥有了那份力量。”
  “那……开战吧。”洛云依浅笑回答。
  “杀!”
  退无可退了,何来迟疑,当是义无反顾。
  温洛二人各取兵器,杀向了扑涌而来的巨魔军团。此战,他二人胜则生,败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