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千岚的此番话,说的是相当狠,不留情面。
  他将阎真等人,推至了势力小人的一侧。
  非他无病呻吟、小题大做,是换做谁,都难免会作此感想。
  关乎性命安危,又被特殊‘关照’,谁有那份好脾气,去平心静气地对待。
  温千岚没动手打人,已是在克制了。
  嚓嚓……
  话语如铁刷子,在脸皮擦来蹭去,阎真等人的脸色,青红不定。
  支支吾吾地,众人不知该如何辩解,有话不敢说。
  温千岚的实力摆在那,无人能敌,将其惹恼了,哪有好果子吃。
  他若撂挑子走人,所有人全要傻眼。
  近段时间以来,齐心对战魔军,目标一致,众将王之间和睦共处,相安无事。
  大敌在前,个人恩怨,是不值一提的。
  他们几乎快忘了,早年还有十州封杀一事儿,若非七州拜请,温千岚都是不肯出战的。赶尽杀绝的仇怨,姑且搁置,暂且化解了,他不再去追究报复,却绝难视为从没发生过。
  此份隔阂,要靠时间来渐渐抚平。
  如今,提及了让在君主煞位的武者,孤身闯入魔图进行攻打,不可避免地惹人猜疑。
  温千岚对阎家人,无信任可言,必然会质疑其目的不纯。
  不过,阎真之言,的确有理。
  就目前的情势来看,此乃明智之策,试以舍个人而保全局。
  阎灿与阎真提出这个办法,也并无坑害温千岚之心。对方尽心尽力地对战魔军,在龙州几乎要力竭战死,他二人是看在眼中的,固然不能说是敬佩,他二人倒再无敌对之意,对方所作所为,值得认可。
  阎真的面皮,略有胀红。
  他皱着眉头,沉然解释道:“武君误会了,阎某及在座各位,绝不敢有利用武君之歹心。”
  “对对,武君莫要动怒。”牧奕亦起身,不安地安抚道。
  “武君误会,我等绝无此心。”
  不少将王,忙地开口否认与澄清,举止忐忑惊慌。
  温千岚扫视众人一圈,鼻中冷哼,他愤然一甩披风,坐回了原位。
  洛云依、秦征、阎灿几人,未开声说什么。
  叹声气,阎真迟疑稍许,继续说道:“阎某不敢有利用武君谋私之心,但内攻魔图,武君当是最佳人选,旁人实难取代。这也是当下,最为明智的选择。说句难听的话,武君一人之命,可换天下苍生之命。”
  温千岚心头已恼,听不进此般劝言,“少挑好听的说,当我是懵懂少年,会被你三言两语捧杀?”
  当时,他接下君主煞位,便是犹豫的。
  主阵眼最为危险,旁人不愿接,他接下来了,考虑只是危险而已,他没太在乎。
  今日倒好,干脆要拿他的性命,去做试验了。
  且不单是阎真、阎灿,其他将王,都明显一副意动的反应。
  怒从心头起,温千岚不免言辞偏激,“怎么,我武力强,我便该死了不成?”
  他又站起了身,“我就该舍出自己的性命,去救所有人?凭什么,舍小我为大我?别当岚爷是圣人,岚爷没那份高风亮节。我本事大,就该冲在最前头,舍己为人?你们这些个老家伙,怎么不舍掉自己,一起去和魔图拼命,来保我等后生晚辈!尔等黄土埋半截了,怎不舍出自己,把活命的机会,留给我等尚有大好前途的年轻之人!”
  心头气愤,温千岚手指发抖,左眼伤疤直跳。
  他挨个地,指着众将王的鼻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简单的道理若不懂,尔等白了大半辈子。”
  “记住,别打岚爷的鬼主意。杀入魔图可以,大伙一起进去,要死一起死。否则,免谈,少来说教岚爷。”
  蓬。
  一甩披风,将石椅抽成满地齑粉,他大步地离开了。
  洛云依跟着站起了,冷气美眸,她不满地看向阎真与阎灿,道:“此种事情,岂能明说,你们心急,莫非他不急?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你们商量吧。”说完,她也走了。
  此世间,没人比她更了解温千岚。
  在龙州时,对方与她说,胜则生、败则死,且是那么做的。
  温千岚岂是怕死之人?
  他怕的,是死的不值。
  被人利用,他死了,别人在偷笑,庆贺死得好。
  呼……
  养阵内的凉风,吹动着石末齑粉。
  温洛二人走了,剩下的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温千岚说的话虽有些过火,却也是事实。
  众将王默然,无人去指责他自私自利,不肯付出。
  “若有成功可能,我来担任君主煞位,入魔图攻打。”作下决定,刀帝秦征坚定开言。
  在温洛二人崛起之前,他乃属小元界第一人。
  此份重任与风险,他无法推卸。
  且他是六转九阶修为,实力强大,也能担得起。
  唰。
  所有人的目光,聚向秦征。
  其铿锵决绝之神色,不由使得众人纷纷动容。
  在温千岚参战之后,许多人忽略了秦征,此刻众人才惊觉,对方乃是战王刀帝。
  不待众人开言,却听阎灿说道:“还是由老夫去吧。”
  阎灿站起了身,他很平静。
  粗衣布鞋,脊背略有佝偻,面皮皱纹不浅,他其貌不扬。
  但在这会儿,他又是沧桑地云淡风轻,看向秦征,他平静道:“近几年,老夫做了不少错事,事态惨重如今日,老夫负不可推卸之责,一死难辞其咎。老夫的一生,近几年是败笔,是污点。不洗涮干净,我阎灿老死之时,亦是郁郁而终。不如在此,做个了结,还我英名。”
  他拍拍秦征的肩膀,在此刻,他似前辈似长者,“秦征,你尚是年轻,前途无量,你且稳步前行,热血不消,去闯一闯中千世界之浩瀚烟云。此个名垂千古的机会,便让给老夫,如何?”
  “灿世王,你……”秦征皱眉,不知该说些什么。
  “灿世王……”
  雷宇等众将王,哑口默然。
  人魔大战,发生了许多事,尤其是阎灿顽固,反对请温千岚出战,引得众人对其颇有不满。
  在此时此刻,他们重新认识了阎灿。
  阎素、阎真、阎广、阎坤、阎众等人,心中悲凉。
  其实,之前与阎素、阎灿等人商量时,阎灿就已做出了决定。
  “哈哈……”老者模样的阎灿,仰头大笑,倍是豪迈,“生死之小事,老夫若不敢为,何当灿世之为。关键之时,若不先为,何以为人君,为人父,为人师。”
  大笑过后,他的外貌年轻了许多,当即安排道:“战况紧迫、刻不容缓。阎真,立即修改阵形,加紧演练,三日后再战魔图。葫灵王,你去通知温千岚一声,让他抓紧歇息,不要耽搁了演练,这场战,没他不行。”
  “好,妾身这就去。”牧奕郑重点头,急步离开。
  计划敲定,时间紧张,众人不去耽搁,立即着手准备。
  牧奕找来时,温洛二人正站在犀角岛的岛顶,眺望魔图的动静。
  听完牧奕所言,温千岚嘴角挑起冷笑。
  他从不怀疑阎灿是否怕死,倒依然有些意外,他说着风凉话,“好啊,灿世王大义,待他老人家舍身取义,我会去阎家吊唁,尊称他一声灿世王,敬他是前辈高人。”
  “温千岚,你少说几句。”洛云依面露不满。
  她又乏累长叹,“哎……”
  洛云依没法虚情假意地劝说阎灿,不要去涉险,哪怕那堪称是死路一条。
  这一步,总得有人去走。
  “你快歇息吧,我去见师傅。”洛云依蓦地憔悴……
  三日很短,众人歇息两日,再用一日演练阵形,时间便匆匆而逝。
  《时而天使地煞阵形》修正了多处,先是阵位的调换,阎灿在甲子煞位,温千岚与秦征居其后,洛云依替换到了阎灿之前的阵位。最重要的修正之处,是加强了阵形符纹,以降低力量传递为代价,来提升符纹的稳固。
  整体的变化不大,众人不觉生疏。
  确认了无疏漏,众人歇息一夜,养好精气神后,再去攻打魔图。
  时隔数日,战场又经变化,巨魔已不剩一只。
  是魔图以血雷,将剩余的巨魔或扯入魔图,或吞噬成碎块。
  大地仍是破碎的,火焰熄灭,岩浆干涸,碎石残余炙热。
  受地势的干扰,上空未被阴云遮盖,仍露个破洞。
  只有些稀薄的血雷,似蛛网般,粗糙地缝补了阴云的破漏,以让魔云继续朝七州吞没。
  龙斩镇邪,挨了烁世两戟,魔图不可能不受丝毫损伤。
  此刻,魔图千丈大小,像是涂满油污的球形结界。其上,万魔狂乱,张牙舞爪,似要冲破封印去为祸天下,条条缕缕
  的血雷,盘结交织。其之魔威,如同一只盖世凶魔,蹲伏高空,俯瞰众生蝼蚁。
  阎众等四转武将,远远地观望,都觉胆颤心惊。
  “越大越不中用,越大越虚,对,魔图要完蛋了……”他们碎碎念着,以来压下惊惧。
  少了巨魔碍事,可以省些力气,温千岚等人喜闻乐见。
  事到临头,他们不会临阵退缩。
  人多势众,没必要鬼鬼祟祟地靠近。
  “变阵!”
  他们冲至魔图厄三里之外,阵形连变,发起第一轮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