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秦皇这话,皇后只得走了出去。
  “原来是皇后!”秦皇言语讽刺,刚和贵妃闹不愉快,就是因为皇后的父亲。
  他给贵妃说,裕王这次有些过了,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就算不网开一面,也不至于死得那样尊严全无,被成百上千的人你一刀我一刀割肉而死。死后还不得安宁,还要把骨头拆了,洗干净送进宫,说是建议送给百官,警示他们。
  贵妃立即就反击了。
  贵妃的语气很淡,我儿可怜,从小在夏国,有娘生没娘养,好不容易回到秦国,依然不被皇上重视,就知道一个劲儿的叫他干活!难的,得罪人的,没人肯干的,全部丢给他!没人教他什么叫分寸,遇到大事也从来没有人告诉他怎么办?
  如今,事情办完了,又说他不懂事,事情没处理好!
  既然那样容易处理,那你自己去处理啊?干嘛要丢给我儿子?我儿子勤勤恳恳,一心为公,无论受到什么委屈,从来不哭诉,只默默忍了。
  难道,就因为他太懂事,就要被欺负吗?
  贵妃这番话,从头到尾,语气都很淡,仿佛并没有强烈的感情,然,秦皇很清楚,在贵妃心里,儿子绝对比他这个皇上重要。
  儿子从回国至今,从来一心一意对她,而他……也不知伤了贵妃多少次……
  对贵妃的愧疚,让秦皇对秦曜阳也愧疚起来。
  “臣妾参加皇上。”皇后快步走了过去,朝秦皇行礼。
  礼毕后,贵妃再向皇后行礼。
  皇后本想讽刺几句,自秦皇日日住在锦绣宫,专宠贵妃一人后,贵妃便再没去过椒房殿请安。每一次,有人提到贵妃没来时,皇后都要忍住内心巨大的愤怒,笑着替贵妃解释,贵妃妹妹伺候皇上辛苦了,多睡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那个时候,宫中嫔妃就会纷纷赞,皇后大度贤良淑德,皇后每次都笑着接受赞美,可天知道,她多想骂人,多想把贵妃胖揍一顿。
  忍……
  忍了一辈子了,不差这么一点时间。
  皇后笑盈盈请贵妃起身,贵妃谢恩。
  “皇后有事?”秦皇的目光滑过皇后包扎起来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下午修枝时,忽的心头一悸,剪刀戳到手心了。”皇后回答。
  “娘娘用左手修枝?”贵妃忽的问,皇后伤的是右手,若真是修枝时受伤,必定用的是左手。
  “妹妹的关注点可真奇怪,本宫平日左右手都用。”皇后道,脸上假笑淡了几分。这个阮佩兰,实在太讨厌,她在这是暗示皇上,她犯了欺君之罪呢!
  “臣妾只是习惯看见一个新的事物,试着还原事物本身,思考变化的原因。”贵妃笑答,“娘娘说臣妾关注点奇怪,难道说,真正的关注点应该是娘娘心悸?”
  贵妃顿了一下,继续:“娘娘说下午,是国丈爷处死的时候吗?人们常说双胞胎之间有感应,有的夫妻之前也有感应,有的父子或者母子之间也有感应,难道是国丈爷死的时候,娘娘心头猛然一痛?”
  贵妃很好奇的样子,皇后只得叹一口气:“确实是那个时候,本宫先是心烦意乱,之后心脏猛的一缩,估计便是父亲死的时候。”
  “娘娘和国丈爷果然父女情深!”贵妃感慨,她一手捂胸,蹙眉,“想当年,裕王在夜国差点死掉时,臣妾心头也痛死了!”
  皇后点头,内心疑惑贵妃今日怎么了?怎会忽然帮她说话?
  岂料——
  或者说,很快,皇后就知道答案了——
  贵妃话锋一转:“国丈爷在生死危机时,娘娘能清晰感觉到,不知从前,国丈爷在行凶时,娘娘是否也有感应?”
  “光是国丈府就有315具尸体,315条人命,不知国丈爷在杀这315个人时,内心是什么感受?不安?害怕?惶恐?”贵妃侧着脑袋。
  “不,若真是不安,害怕,或者惶恐,他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人了!臣妾想,国丈爷杀人的时候,心里肯定兴奋极了!否则,他也不会杀这么多人!”
  贵妃一副认真探寻的模样:“当国丈爷杀人时,不知父女情深的皇后娘娘,是否有所感应?”
  “没有。”皇后自知落入贵妃陷阱,没好气的说。
  “臣妾猜也没有,否则,皇后娘娘一定会阻止国丈爷杀人!有这样一个父亲,实在太影响娘娘母仪天下的形象了!要知道,那些死去的,都是孩子啊!”
  皇后忽的有种无力感,她还没发招呢,就被阮佩兰把话堵得死死的。
  “皇上。”皇后提裙子跪下,“臣妾的父亲确实有罪,也确实该死,臣妾虽身为父亲的女儿,虽很想为父亲脱罪,可臣妾很明白,父亲罪无可恕,死有余辜。只是——”
  “臣妾没想到,裕王殿下会以那样一种不堪的方式,将父亲处事!臣妾的父亲,纵然千般不是,但他依然是臣妾的父亲,皇上的丈人啊!”
  “皇上,裕王这样做,究竟有没有把皇上这个父皇、臣妾这个母后放在眼里?”
  “在裕王的心里,博得一个好名声,难道比孝道更重要吗?”
  皇后深深磕头。
  皇后这番话,正是之前秦皇对秦曜阳不满的地方,只是,他刚对贵妃表达出他的不满,就被贵妃反驳了,此刻,听得皇后这番,再看过贵妃一眼。
  他完全昧着心道:“是朕授意,裕王在处理这件事时,把平民愤放在第一,国丈这案子,民间怨声四起啊!”
  “就算千刀万剐,他也不应该让人带走父亲的血肉,还命人把骨头拆了!”皇后气愤,“民间有传说,尸骨不全,可是要魂飞魄散的!”
  “娘娘此言差矣。”贵妃道,“臣妾将门出生,从小听战场上的故事。娘娘可知,在战场上,大多数人死于身首异处,没了脑袋,识别他们的唯一标识便是腰牌。若他们每一个人都说尸骨不全要魂飞魄散,还有谁肯去打仗?还有谁来保卫我秦国万里河山?”
  “少年强,则秦国强,娘娘,您可知道,您的父亲为了一己私欲,灭掉的是我秦国的少年!他们若不死,某一天会成为秦国的栋梁!”
  “娘娘说,裕王不孝,可在臣妾看来,裕王这是大孝!在杀国丈一事上,他虽用了近乎残暴的手段,却告知了天下人一个极其简单的道理。”
  “在秦国,皇上会竭尽全力保护每一个子民,即便因为保护不周导致他们失去生命,皇上和皇上的朝廷,也会为他们讨回公道!”
  “娘娘,对于皇上而言,还有什么比百姓爱戴更重要呢?”贵妃问。
  皇后一时无言,贵妃每一句反驳都站在道德制高点,她决定不和贵妃辩,只静静的向秦皇提了个要求:
  “皇上,听说裕王把臣妾父亲的尸骨送进宫了,恳请皇上把父亲的尸骨赐给臣妾,让父亲早日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