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果然收到新的线索。
  在婢女的一件贴身小衣里,找到一张巨额银票。
  银票的面额是1000两白银。
  在这个年代,10两银子就足够普通人家衣食无忧生活两年了,而这却是1000两白银,给一个无亲无故的婢女。
  就仿佛,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似的。
  还有那藏银票的地方,竟不是把银票平展了缝在衣服内侧,而是把银票叠了又叠,缝在胸口正中。
  没错,若缝在这个地方,平日穿着小衣是看不出来,可一旦放在柜子里,就很明显了。
  况且,这样的巨款,对方既选择了缝在贴身小衣里,就应该随身携带,断无可能放在衣柜。
  “王爷,这条线索,怕是有问题。”霍坤道,“银票藏在这里不合理。”
  “顺着这条线索查。”秦曜阳道,他看过站在一旁的尚书大人,“本王还是那句话,这条线索查到是公布出去的凶手,若你们想知道真凶,就暗中查。”
  霍坤皱眉,先前,刑部尚书给他转述秦曜阳这番话时,他还不信,如今,听得秦曜阳亲口说,却是不得不信。
  他忍了又忍,终究不甘心:“王爷,您这样是不对的!”
  遥想当时,当他见秦曜阳破案,那种油然而生的敬畏,如见天人。
  而如今,秦曜阳这番话,让他有种屹立在面前的高山如砂石般轰然崩塌的感觉。
  “查案是一件严肃的事,死者用他的死在控诉凶手,我们不能因为……”
  说到这里,霍坤忽然觉得自己触摸到了真相,能让秦曜阳,堂堂一国王爷退步的,除了皇上,大概就只有太子了,这件事,触及到的层面已不是他所能置喙。
  见得霍坤沉默,秦曜阳这才笑着:“你比你祖上聪明,至少还知道适当闭口。”
  当年,霍家祖上那位尚书大人,便是敢于与皇权争斗的硬汉。
  他成就了霍家青天大老爷的名声,却让他的后代子孙在夹缝中活得太苦。
  霍坤苦笑,躬身后退一步。
  这世上,本有许多无奈,连身为王爷的秦曜阳都无可奈何,何况是他。
  王爷说,顺着这条线索查到的是公布出去的凶手,他们若想知道真凶,可暗中查访,也就是说,王爷并不是泯灭良心,放过真凶,而只是时机不合适。
  想到这里,霍大人心里又轻松一点。
  “霍大人,你记住本王一句话。”
  秦曜阳的声音响起,霍坤抬头,便看见秦曜阳眸光深沉。
  “有为才有位,有位才能为。你在官场,要有本事,要有作为,才能有你的位置,反之,你要有本事保住你的位置,你才有更多的机会,更大的空间施展你的才华,懂了吗?”
  霍坤略一思考,竟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多么简单道理,他竟是从来没想过。
  “下官谢王爷提点。”霍坤抱拳。
  “为官之道,你以后还要多向尚书大人请教。”秦曜阳目光落在刑部尚书脸上,似笑非笑。
  刑部尚书老脸一红,他这个官位,算是多年刻意逢迎,苦心专营而来,裕王要霍坤向他学习,也不怕把霍坤带歪了吗?
  秦曜阳似没看见刑部尚书脸上变化,只笑道:“快去查案吧,现今既已有线索,想必今日内便能有答案。”
  一日内……
  就算现在有一张可疑的银票,但一日内这个时间,依然太短。
  霍坤张口,似还有话说,
  “快走!”刑部尚书一把拉了霍坤,“王爷料事如神,他既说这案子今日能破,就必定能破。”
  刑部尚书可没忘,今日早朝后,当他不知这个案子怎么办时,王爷却忽然说今日内会有新线索,等着就行。
  之后他回到刑部,不到两炷香时间,银票之事就传了回来。
  如今,裕王说这案子今日能破,必定有他的原因。
  刑部尚书和霍坤走后,秦曜阳坐在书案后。
  午后的日光打在他英俊的侧颜上,他的脸一半暴露在光明里,一半陷在阴影里,明暗相交处的鼻子分外挺拔。
  伸手,他捏捏了鼻子山根,眸中全是晦暗。
  老十二之案,若非他知道内情,猜到秦皇所想,此时的他应该已带着人破了案。
  如今,不过看秦皇如何表演,如何偏袒,看老十一究竟有几分能耐。
  顺便……训练这些刑部官员的破案能力。
  ……
  银票果然是条大线索,而且直白得可爱。
  刑部的人只跑了一趟钱庄,很容易查出来这张银票是哪里开出,哪个大户人家开出。
  毕竟,1000两一张的银票不多。
  是柔妃的母家,李家。
  而且不是旁枝,就是本家。
  “大人,这栽赃嫁祸的手法也太低劣了!”霍坤忍不住道,但凡有点大脑的,也知道拐几个弯吧!
  “确实手段低劣,否则,王爷也不会说今日内必定破案了。”刑部尚书道。
  这皇家的事,不好说。
  “霍大人……”刑部尚书琢磨了一下,有些话,他原不想说,可王爷都说了,要霍坤跟着他学为官之道,他少不了要时常提点着。
  “下官在。”霍坤躬身。
  “这件事,银票这条线,可就是对外宣布的证据。”刑部尚书说,“其他的,烂在肚子里。”
  “是。”
  “王爷尚无能为力的事,何况你我。”刑部尚书顿一下,干脆进一步点明,“本官若没猜错,这应该是皇上的意思。”
  “下官省得。”霍坤道。
  从裕王回到秦国到现在,他做人处事虽看起来面面俱到,但也没真正怕过谁。反而,每次要处理下面官员时,皇子们无一阻拦不说,还帮着快速处理。
  老十二之案,不会是太子插手。太子乃一国储君,不会把这么大的把柄交到裕王手上。
  银票栽赃这种不成熟的做法,应该不是太子。
  至于荣王,那更不可能了!荣王和裕王势同水火,倘若这事真和荣王有关,荣王只会想尽一切办法掩盖事实。
  而至于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那就和裕王更没交情了。
  能使得裕王如此忌讳,无法反抗,而且根本无需注重栽赃方式的,怕只有皇上了。
  ……
  下午申时三刻。
  秦曜阳和刑部尚书进宫求见秦皇,秦皇恰在御书房等他们。
  “启禀父皇,十二弟一案有了新进展。”秦曜阳道。
  不等秦曜阳说完,秦皇已将一张写满字迹的白纸递给秦曜阳:“你先看看这个。”
  秦曜阳接过纸张,娟秀的字,最右边一列赫然是:
  认罪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