贲江城,本是平凡无奇的一座城池,不算古城,才建立几百年而已。
  现今则几度扩张,占地五六十里。
  俯瞰看去,此城貌似一大囚笼,套着无数的小囚笼。
  没了繁华,也没了生气,本该热闹的茶楼酒肆,冷冷清清的。
  今日清晨,天空布着阴云,小雨淅淅沥沥。
  晦暗的光线,将一栋栋建筑蒙上了灰色。一些宅院缺乏修葺,显得破败。其他的房屋有很大的雷同,多是由石土拱起聚成,有门无窗,瞧着很是简陋,只能用作遮风避雨。
  这会是清早,却没有生机勃勃的场面,没有摊铺,没有商贩。
  各家各户,有的还在酣睡,有的双眼空洞的坐在门前,少数人漫无目的在街道上游离。
  此幕幕,让人看得心头压抑。
  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事情,会让一城的人,变得如此萎靡不振,苟延残喘。
  街上,一位少年郎随意的走着。
  从相貌上看,他约摸十六七岁,眉眼清秀、脸色略有苍白,比较瘦弱。
  他穿的粗布衣衫,破了好几十处,挂着不少泥渍。他很是狼狈,穿着的布鞋还露个脚指头。
  若仔仔细细的观察他,会发现他的目光,较为明亮深邃,不比旁人的黯淡麻木。
  他不是旁人,正是骆成。
  之所以会成这样,就是为了隐藏。
  为了增加些成事的可能,他分别向元馨妍,井宽五人、魔姬,乃至远在天武圣宗的邢菲,询问了意见。
  靠正常的隐匿,收敛气息,着隐匿武袍等等,他没有把握瞒过五炼神灵的感知。
  那可是一位五炼神灵,莫说是他,就是擅长刺杀的血书馆杀手,也不见得不被发现。
  所以,他转变容貌,凭借绝灵臻身,将修为全部收敛进行了封印。
  共布下九重,连魂魄、神识等也没放过,也是最关键的。
  绝灵臻身拥有非同反响的特殊,是他的依仗,他必须得去善用才行。
  他与救援此城的武者碰过面,其中有一位初入六炼的武者,都识破不了他有修为在身。
  而骆成现在的面容,可以说就是他少年时的长相,只是瘦弱些。
  他着的此身衣物,倒不是变化来的,是他爬入此城后偷的。
  “许多人的年岁都不大啊,真是可恶。”
  饶是此刻身体瘦弱,没什么力量,骆成心中仍滋生杀意。
  这就是将近百万的人族,当牲畜一般的豢养。不取这百万人的性命,不是仁慈,是为了源源不断的供应。
  进了此城,他要做的是,设法破开五炼神灵对百万人的扼喉,然后找那位神灵。
  时间最长期限为五日,五日一到,救援的武者不论结果,都将会杀入此城。
  该怎么做,骆成并没有细致的计划。
  究竟是否成功,他也没把握,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唯一能下定决心的是,他要让此位神灵,必死。
  骆成随意的行走,打量着各处。
  对于他,周围人如未看见,也不去理会。此些人中不乏有修为在身的武者,他见到修为最高的一位,有着臻身七重。但对方没比其他人的情况良好,反而是更为的萎靡。
  骆成试着去与几人搭腔,却没得到回应,很麻木。
  此城内的人,被囚禁豢养在此很长时间,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是怎样,天武域的战事如何。
  他们看不到希望,不知何时会结束,他们命运又是怎样,便一日日的苦熬。
  越熬,希望越小。自我了断,又是不甘,便越是麻木。
  骆成能理解此些人的感受,当年他被困在荒禁古漠,属于相似的处境。
  不同的是,当时他坚信他能走出去,被黑光控制魔物会是途径。
  骆成神色如常,也带有一份麻木的茫然。
  他随意走动,悄然打量。
  他先需要找一位能够交谈的人,来探探情况。
  “嗯?这位少女还在洗衣服……”骆成心头一动,停下了脚步。
  在其前方的一间房屋处,有一位衣着简素的少女。瞧着是十五六七的年纪,相貌秀气,眼睛很大,她有少许修为在身,应是臻身一重。比较不寻常的是,刻下小雨淅沥,少女却在洗着衣裳。她抿着嘴角,神情很是认真。
  应是经常浣洗的缘故,少女的衣衫褪色较重,色泽发白。
  仅从此点来看,她仍在坚持着希望。
  骆成渐渐的走进,随后,他站定盯着少女看。
  少女察觉到了动静,她停下动作抬起头,看了看骆成。接着,她轻轻一笑。
  她的容貌谈不上出众,就是一寻常的少女,但她的轻轻一笑,在此情此景,很震撼人心。
  骆成皱了皱眉,心头的杀意又是一浓。
  与少女同处一屋的,还有两人,因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只能看出是两个孩童,一男一女,十岁左右。
  这两个孩童,面黄肌瘦,正老实的坐着,不时的打盹。
  现在天气很凉,房中无床榻,也无被褥,两孩童在瑟瑟发抖。
  想了想后,骆成走到近前,席地坐下。
  “你的衣服破了,我给你补补吧。”少女没有惊乍之态,她轻笑着说道。
  骆成特意偷了件这样的衣衫穿,是否缝补无关紧要。不过,他还是将外衫脱下,递了过去。
  能帮到帮人,少女似乎很开心。她跑回屋中,取出来一只荷包,里面针线俱全。
  她坐在门口处,一针一线的缝补起来。
  “姑娘怎么称呼?”骆成随口问道。
  有人交谈,少女似乎也很开心,浅浅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她道:“焦晓琪,那是我弟弟焦晓宝,我妹妹焦晓霜。哥哥怎么称呼,瞧着有些眼生,不住在附近吗?”
  “嗯,离这比较远,走丢了。”骆成不急着问什么,随口聊着。
  一些情况,他自然而然的就得知了。
  此城现囚禁着近百万人,有大多数,是被从别地虏来的。本城原有的粮食等等,自然不够用,早就断了。
  如焦晓琪等,已有十个月没吃到一粒米。
  之所以未饿死,是他们在祭献的时候,会得到少许的元气。
  此元气不是纯正的天地元气,没有修为也能吸收些,从而不饱不饿。
  但元气终究是元气,身躯元化不足时,怎么都得吃些五谷杂粮肉菜油盐。另外,每次祭献,他们均要有大量的精气神流失。人无精神,滋补再好也是无用。这么一来,城内的人全是瘦弱。
  像焦小宝等孩童,年岁小尚未长成。每日的祭献,导致他们的脑袋已不灵光,呆呆笨笨的。
  至于祭献,是在每日傍晚的时候,在每个人的面前,均会出现一金色小漩涡。
  所有人会将手不自觉的探入其中,献祭之后,他们将会极度乏累,昏昏欲睡。
  给谁祭献,他们不是很清楚,据传是给一位神灵。
  神灵在哪,是何样,他们不知晓,罕有人亲眼见过。
  遭受了豢养与压榨,这么多的人不是没想过逃,城墙虽高,却怎能拦住有一定修为的武者。然而,他们一靠近城墙,就如遭雷殛,要么昏厥、要么瘫软。或许较为特殊的人不受影响,能够逃出去,但绝大多数的人,是不能的。
  并且,神灵培养了许多的鹰犬。
  一些人族武者或主动投靠,或被动遭受了控制,帮着神灵管制此城。
  此些人的修为原本不高,但帮着神灵为虎作伥,他们有了飞速的提升,现今全有九重的修为。
  他们也随之彻底成了人族的叛徒,神灵的爪牙。
  当他们发现有人去逃跑,轻则是暴打一顿,有时杀了还不算,会将尸体悬挂在城头示众。
  逃跑的希望太渺茫,大多人都是放弃了。不跑也许还能活着,活着也许还有希望。
  整个城池变得死气沉沉,暗无天日。
  最初的时候,城内还会有暴乱。
  很多人被逼得发疯,会作出许多疯狂的举动。
  比如变得暴躁,一言不合就相互残杀。比如抢夺,抢夺粮食,抢地盘,抢年轻貌美的女子。
  一些人被残暴对待,也要残暴对待别人。
  再者,有的人本就不是良善之辈,一到这里,就更加的无法无天。
  好在此些人为非作歹,惹得民怨,死得更快。部分侠义之辈,心头无畏,敢于出手除害。
  而神灵的鹰犬,又怎肯让誓死反抗的人存活。
  渐渐的,此城的人越虏越多,城池扩张,也越发没了生气。
  部分人因有粮食储备、有大宅院,或许会有吃有喝,有略算舒适的地方可以住,却也在压榨中度日。
  等着,盼着,心一次次的更沉,放弃了反抗。
  据说,曾有人族的神通境强者来试图救援。可惜,他刚冲入城内,就被斩杀了……
  与焦晓琪随口聊着时,骆成心中飞快的合计,有了一定的计较。
  他随口问道:“小琪,你很喜欢笑啊,比其他人的状态好多了。”
  被夸奖,焦晓琪略有羞涩,她道:“我不能偷懒啊,弟弟妹妹还需要我照顾呢。哥哥也很好啊,眼睛好亮。”
  “我?”骆成隐有哑然,“我相信,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很快。”
  焦晓琪闻言,她轻轻一笑,认真缝补着衣裳,她没去搭话。真的会有吗?她又赶得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