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头,我们今夜真要去县衙赴宴啊?”一个苍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司马健被县令大人那般亲切对待,到现在都感觉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司马健叹了一口气,自己这第一批镖师,忠诚是不用担心的,勇武吧,也勉强凑合。可这智商嘛……确实有点差强人意。你没看见,人家这里还有两名衙役跟着自己嘛,你当着人家的面儿问,就不把我们的老底儿都泄了?
不过,这也难怪,这些苍头们的眼界本来就只有一个司马府,还又是最底层受人驱役的身份。虽说比那些连五里外地方到底什么样都不知道的百姓强上一点点,但生平见过官职最大的,恐怕只是些亭长、三老、啬夫之类的村委会级别的小吏,并且还是他们要陪着小心谨慎的那种。
“县令大人盛情相邀,我们又岂能让县令大人失望?”司马健随意回答了一句,接着便闭上了眼睛,明显不想给苍头们继续开口相问的机会。他现在脑中盘旋的,是送完信下一步该怎么走。
胡昭倒是给指明了颍川这一大块市场,但这情况就跟前世一个经典的段子一样。两个业务员去南太平洋的一个岛国上推销鞋子,一个业务员看到全岛的居民们都不穿鞋,灰心丧气断定这里没有商机。而另一个则大喜过望,高喊着这里有着一岛的大生意!
整个颍川就相当于那个岛国,究竟能不能打开市场,就要看司马健如何运作了。身为穿越而来且带着金手指的主角,司马健可不想只当一个打酱油的角色。所以,如何有效且高逼格的让自己的镖局进入颍川各望族的眼界,就成了司马健当前的首要任务。
至于说为什么司马健上来就把定位定在了那些望族身上,也是有他道理的:在这个时代,百姓其实是一种很可悲的存在。他们没有书读、不识字,便不明理,自然也没有了自己的选择判断能力,只能跟着上层的士族大户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
所以,让颍川的望族先认可自己镖局,便不用再愁信誉问题。那些底层百姓,以后只会怕镖局不受理自己的生意,而不会再认为镖局是个可怕神秘的机构。打通上层环节,以后的生意,自然会源源不断。
可惜的是,胡家在颍川其实算不上什么大族,单单给胡家送一封信,毫无疑问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由此,司马健便要想方设法引进第三方的力量,来为自己的镖局造势,而恰逢朝廷解除党锢这个时机,还有什么比代表朝廷公信力的官府更适合成为这第三方力量呢?
更不要说,在封建时代,拉拢、腐化、摆平官府这条道路,向来是通向财富大门的光辉大路。尤其,越是在昏君、乱世的时候,这条路就越宽——晚晴时代的红顶商人胡雪岩,不就是一成功的例子吗?
所以,今晚去不去县衙赴宴根本不是问题。如何能多喝点酒,将那位县令大人忽悠地开始怀疑人生才是问题。
胡思乱想着这些,司马健已然快要到了胡府,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完全睁开了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一片的人文风情。
这里一带的房屋跟河内差不多,多是用夯土、单砖筑墙,看得出这里百姓的生活水平还算不差,至少不是结庐而居。大路也很整齐,不算太宽,但两侧都有沟渠,也没有太多秽物,显得很干净。路上来往的人表情平和,不似河内人面露凶悍,相反的,还有着一点点文雅,给人朴拙之感。
由此可见,当地人的教化比河内要好一些。
是好一些,不是强一些。司马健不认为百姓淳朴就是好,一地一风俗而已。河内多匪患,民众便弓马娴熟,颍川多士子,百姓便都很有规矩的样子。这纯属环境使然,说不上什么优劣。
转过一个弯,是条长长的巷子。巷子左侧,有间较大的宅邸,看上去很朴素,没有太多的花哨。县衙的衙役一人主动去应门,而另一人则向司马健开口道:“公子,胡府到了。”
大门很快便打开了,门中出来一名僮客,见到县衙的衙役,倒也不卑不亢,待衙役让出身露出司马健后,那僮客便还了一礼,司马健点头让苍头把拜帖和礼单送上去,僮客接下又施一礼后,便跑去里面禀告了。
司马健由不得点头暗赞:不愧是老胡家的人,连个仆役都这么有礼节。
少时,一名比司马健大概差不多年纪的人便在僮客的指引下走了出来,见到司马健后,他目光闪动,微微笑着,开口第一句便是:“可是为兄派人送信之人?”
司马健已然下马,上前施了一礼道:“正是,不知尊驾是?”
少年一笑:“在下胡章,胡昭之弟是也。”
司马健连忙再施礼:“原来是恩师之弟,久仰久仰。”
“久仰什么啊,我在家最令母亲头疼,不及兄长十分之一。由此推算,兄长在河内也是羞于提起我的名字,你这话就显得客套了。”
这少年有趣,司马健嘿嘿一笑,这少年也同时狡黠一应,让司马健一下子就喜欢上他了。
“公子请进。”胡章把司马健让了进来,司马健按照礼数稽让后步入大门。只见此处别院在外面看起来尚不明显,可是内里装饰风雅,果然有人杰地灵的味道。
只是,当司马健看到胡母的时候,却愕然发现胡母正安然端坐在正堂上,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半丝病容都没有。这一发现,让司马健一时连施礼都忘了。
胡母看起来是个很随和慈祥的人,见司马健一愣,当即明白了什么,招呼着手道:“公子莫要惊讶,老身前日的确偶感风寒,由此才让章儿写了封书信送至昭儿那处。”
司马健顺从地坐在了胡母的下首,微微点头:古代书信的确不方便,胡母病时,说不定都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一封信到河内半个多月,自己再送来又半个月,有这时间,那点风寒早就好了也不奇怪。
不过,老胡难道就是让自己亲自带着礼品回一趟故乡替他看看老母亲?虽说这也符合人之常情,但问题是,他要真想尽孝心,完全可以自己亲自回来,也犯不着如此啊?
自从知道老胡智力高达84后,司马健就不认为这样的人,会办这样一件看起来很傻很没意思的事儿。
不过,虽然顶着一头雾水,司马健还是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书信递给了胡母:“恩师挂念您的身体,特意令在下送来这封信。”
胡母不用胡章过目,自己便看了一遍。女子识字,这在这个时代可是极为少见的。再看老太太那等气度涵养,真不得不承认,一母明理三代贤——封建社会那些掌权者,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德你妹夫啊!
可不待司马健感叹,胡母看完信后,慈祥的脸色便微微变的忧虑起来,她将书信递给胡章后,开口道:“章儿,你收拾一下吧。过几日,我等便随司马公子入河内。”
什么?!
司马健虽然惊诧,但忽然却感到事情对味儿了起来。随后想想颍川今后的局势,他也忍不住颌首起来:老胡这家伙,果然还有后手儿!我说嘛,怎能就让自己带着一封信跑颍川来,原来是为了给你家人当保镖啊……
可是,胡母和司马健虽然都一副了然的神情,可这话落到那两名衙役耳中,就不啻天外飞雷了:你丫口口声声在县令大人面前说什么区区匪患动摇不了大汉根基,可一转脸儿就要带着胡家打包逃难,这不坑我们嘛……
不行,得赶紧向县令大人报告去。还有,今晚的酒宴,就算是要绑,也要把这小子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