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儿,不行,你这力道太小了,用力……对,用点力。”五星级客房当中,司马健悠悠望着案几上的一堆铜钱,又百无聊赖地摇了摇骰子,忽然觉得人生很无趣。
唯一值得他骄傲的,就是此刻未来的大魏国文昭皇后,正一本正经、心甘情愿地为他捏着肩膀。并且,还一脸认真加喜悦问道:“司马哥哥,这里行不行?要不要宓儿再用点力?”
“嗯,不错,很好,有进步。”司马健随手抓起一把铜钱,就塞给了背后的甄宓,一副干爹包养了女儿的作派。
一旁的甄俨脸色愁苦,他真的很伤感,很无语。短短三天时间不到,自己曾经一副温婉淑良胚子的妹妹,就被司马健用金钱给腐蚀了。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拿出书生意气来,带着自己的妹妹回到那个没有金钱污染的票儿房。
但想想票儿房里那些不知怎样削尖了脑袋想来到这个房间的那些同仁,再想想那窝窝头和这里的四菜一汤,他就很没骨气地选择了放弃。
而更令他郁闷的是,他发现自己这个妹子其实也不算被司马健教坏,她只要摆脱那种生死一线的环境,立刻就能发挥出与众不同的聪明才智。这三天,司马健用诈术赢光了那些守卫的钱财,而他的妹妹从司马健这里得到钱之后,并没有据为己有,反而又偷偷还给了那些守卫,由此便使得,这些守卫对待甄宓,简直比对待他们亲妹子还要亲。
“司马贤弟,你为何要如此这般戏弄我妹子?”甄俨终于有些受不了了,他自然知道司马健也看到甄宓将这些钱又归还给那些守卫了,但甄俨不明白,为何这一切都好像无用功,司马健还天天乐此不疲。
“甄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只有失去的时候,人们才知道珍惜。我要是不赢了他们的钱,他们又怎么可能善待你们兄妹?”
“那你为何不直接将这些钱还给他们,令他们多多照应我等?反而每次你发现宓儿将钱归还给他们的时候,你还假意叱喝宓儿。”
“哥哥你不懂,这就是司马哥哥与我演的一场戏。那些守卫要是知道司马哥哥每次赢了钱还会归还给他们,他们自然就不会珍惜,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觉得我是冒着风险才将钱还给他们,他们才会觉得我好。”甄宓悄悄从司马健肩膀上凑出来,满脸灵动,这时候的她,与当初那大氅之下惊恐中还故作坚强的模样,已然天差地别了。
司马健这时也宠溺地摸了摸甄宓的头,他不得不承认,虽然甄宓是官二代和富二代,但绝对是官富二代中的好苗子。没有士族大阀的骄矜和愚昧,更没有一些士族女子的任性和跋扈,整个人就如乱世中的一股清泉和阳光,让人接近就感到幸运。
“甄兄,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不过,随遇而安,我们此刻身在土匪窝里,随机应变也是权宜之计。老子不是说过,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什么的嘛。你若想为君子,不是刚正不阿,反应该温润如水才对。”
司马健嘴上随意回答着,但这个时候,他的心思已经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终于有闲暇的他,开始将这件事儿从始至终分析分析了。
虽然看起来情况一切都已经明朗了,但司马健总觉得自己被绑架一事,还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首先的一点,就是张燕怎么忽然没情没由地就绑架了自己?
自己镖局跟黑山贼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若说黑山贼眼红自己忽然崛起,一时为财也解释得通。但问题是,张燕明摆着刚开始就不是绑架自己的,反而更像是来杀自己的,只是临时惦记起了招安一事,才将自己绑来了黑山寨。
还有一点,就是这次绑架的手法太缜密了。先是牺牲二百余贼寇,让自己吞饵上当,随后又声东击西,烧了镖局的集体宿舍转移镖局高手的注意力,然后才动手——这一整套流程下来,说幕后没有高人,司马健怎么都不信的。
并且,那人还算到了自己必然会收留那些贼寇,甚至对镖局的布局也有些了解。这要是没跟自己或司马镖局打过交道,司马健觉得是做不出这些的。
至于说那高人,明摆着不可能是张燕或者杨凤。
这些天,司马健也断断续续接触了几次张燕。通过他的判断,张燕这人冷酷、谨慎、有眼光,是个做大事儿的人,可若说布下那样天衣无缝的局,他还不是那块料儿。至于说杨凤,这人是精明,但精明不代表有大智慧,一个看个竹简都拿拿反的家伙,说能整出那样的局,司马健怎么都不信的。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司马健最担忧的。
“你说,都这么多天了,怎么河内温县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司马健最担忧、同时让他最伤心的,就是这个!
要知道,他可是天子刘宏的宠臣,是两个月就将司隶一带市赋提升了三倍的财神爷!是整个河内的龙头产业董事长,是走到大街上,能让乞丐都恨得牙根儿痒痒的人啊!
而且,张燕和杨凤绑架自己是为了让自己当媒婆,这个媒婆必然要有点分量。可别说京师动荡了,就连河内都连个屁都没放的这种情况,他这个媒婆怎么看都不符合张燕心目中的人选,你说这种状况,怎么不让司马健忧心如焚?
更何况,他还刚从柳月儿那鬼门关走了一遭,清晰认识到了黑山贼当中有对他心怀不轨的人……最主要的是,这还是在张燕有意保护自己、大部分黑山首领还不知道自己被绑了过来的情况下,要是那些粗野大汉们知道自己暗中帮助张燕招安,还不二话不说就劈了自己?
虽然说,司隶大动、北军尽出这样的架势对司马健也没啥好处,但这至少可以让司马健装逼啊,可以忽悠那些连字儿不都识的抠脚大汉啊。
这种如闷雷打屁一样的状况,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司马哥哥,你又皱眉了,这样不好。”甄宓这时候已经转到了司马健的前面,用自己还带着婴儿肥的小手儿,将司马健蹙起的眉川抚平,柔声劝慰道:“宓儿这么小,在这里都不怕。哥哥不用想太多,你吉人天相,必然会逢凶化吉的。”
“逢胸化吉?”司马健可怜巴巴地想起了柳月儿那高耸圆润的弧度,更加生无可恋:“宓儿,你不知道,逢胸不见得化吉,很可能你就栽在那沟里,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万幸甄俨和甄宓这两兄妹,没有接受过互联网的荼毒。否则听懂司马健这句话含义的甄俨,真可能让司马健这时候就栽倒再也起不来。
可就在司马健还没从这点小阴暗中找到几分安慰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打开了,已然成为熟客的杨凤。先是笑嘻嘻地同甄宓打了个招呼,接着脸一黑,坐在司马健面前就叹了一口气:“兄弟,你的情况,有些不妙啊……”
司马健的大脑里,立时就浮现出票房那倒霉家伙被割掉耳朵的一幕。别以为杨凤这家伙整天笑眯眯的、看起来跟司马健很熟,可司马健却知道,越是这种笑面虎,心肠就越黑!
只不过,司马健毕竟还是司马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大将风度的:“莫要急功近利,河内那面的动静,依我看,不动则已,一动就可能石破天惊!”
“是天已经惊了!”杨凤忽然厉声而起,面色狰狞:“司马公子,我本以为让你见识了那倒霉士子后,你应当明白我们黑山贼最厌恶那种托人相逼之事的。可想不到,你如此聪明之人,竟然也办了这等蠢事!”
“不,这不可能……”司马健脸色大变,他可清楚记得,当初写信的时候,他便交代过不可与黑山贼妄动冲突。司马防也是宦场老手儿了,还有自己老师胡昭、卢植都在镖局,怎么都不可能办出这样的蠢事儿吧?
“怎么不可能?”杨凤手攸然摸向了自己的腰刀,吓得甄俨立刻将哭泣的甄宓护在怀中,更自觉地挡住了甄宓的眼睛。杨凤却一把掀起那案几,大步上前叱喝道:“司马公子的人,都已经杀上寨中来了,你说让我该拿公子如何是好?!”
司马健这时候都快哭出来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杨凤的对手,惊恐之下想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话:“杨哥,杀了我,以后你想吃红烧肉的时候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