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健算是看透了,有刘宏这种极品皇帝当家,多么灿烂的王朝,也得被他折腾完蛋。整个汉朝就像一个伟大的病人,想当年一个感冒都入侵不了他的身体,现在不行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浑身是病,即使请天上所有的神仙下来,都救不了。
汉朝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对这个现实,刘宏可能是心知肚明的。他摆出一副疯狂的模样,看起来想过把瘾就死。
到了这个时候,司马健是半点不对刘宏抱有期望了。他仰望着雒阳那阴沉的天空,唯一期盼的,就是这场闹剧赶紧结束。然后他可能在河内凭借名正言顺的名头,招兵买马,等待着那场山河变色的大时代来临。
那个时代,才是他镖局真正可以崭露头角的时代,才是一个穿越者可以有所作为的时代。
令司马健感到欣慰的是,在那个千万人都可能流血牺牲时代来临之前,司马健他至少可以提前将汉室的一颗毒瘤切下来,让以后的动乱少一些阵痛——雒阳的宦官们终于有所警觉,在面对一个月忽然便出现的十万大军,以及蹇硕明目张胆对他们掣剑相向的情景后,张让和赵忠哭哭啼啼地跑到了刘宏面前。
但这一次,他们却扑了个空。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忽然发现,平时对他们依赖不已的皇帝,已然很长时间没有传召他们了。而他们,也在这一个月的斗转星移当中,除了一心心思盼着能从征募新兵这件事上捞笔钱来,竟然什么都没有做成。
直到这个时候,赵忠和张让两人才忽然对视一眼,他们两人彼此看出了对方的恼怒:“不好,我们被人耍了!”
再随后,雒阳城里的宦官集团立刻被动员起来,十常侍当中的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这些人当即集中在了张让那座金碧辉煌的大堂当中,商议起了对策。
“陛下好像不要我们了……”会议刚开始,是弥漫着一股怨妇气味的。段珪这位在男人道路上越走越远、在女人道路上越走越近的宦官,率先哭泣了起来。随着他的落泪,脸上的白粉簌簌被冲掉,看起来就跟一只丑陋的妖孽差不多。
“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曾经驾驭着御马车裂过马元义的孙璋,最为乖张暴戾,一双细眼如刀般瞪向了段珪:“现在我们应该想想,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
“还能怎么解决?”张恭在十常侍当中属于情绪最能飞跃的,悲观的时候感觉末日近在眼前,可一旦有什么好处,他就能兴奋好几天。这个时候,显然是他失落的时候,语调也哀怨无比:“现在陛下都不看奴家新编排的歌舞了,心思全被司马健那小畜生给勾走了……”
“司马健!”宋典是这次南宫修葺的采办大臣,虽说讲道理,停滞南宫修葺之事跟司马健没多大关系,可宋典依旧添油加醋说道:“我看呐,我们这些人要是再任由那小子围在陛下身边,恐怕我们的忌日也就快到了。陛下这段时日醉心什么武事,我就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儿,一定是那小子在从中搞鬼!”
终究不愧是一个集团的人,虽然这些人平时也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的,可现在一商议起来,立时就跟抓小三儿的女人一样,果断就锁定了目标。张让这时和赵忠又对视了一眼,知道时机已经成熟,当即开口道:“诸位既然已经知道了根源,那此事又当如何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孙璋想都不想,随即做出一个斩首的动作,阴森森言道:“我看就一不做、二不休最为妥当,永绝后患!”
“不妥不妥,这小子如今在陛下面前正当景,我们要是办事不利索,留下了把柄,那龙颜大怒,后果可不是我们能承受的……”韩悝一副老持稳重地摇了摇头,对政治场上还有点敏锐的嗅觉:“这小子有些邪术,跟外朝那些让陛下厌烦的士大夫不同,真惹得陛下动怒了,你们谁来顶这个缸?”
“要不,我们再去寻一遍陛下?这小子那镖局的镖车纵行司隶,那一辆辆车上拉的都是钱财。陛下最好这事物,只要我们夸大几分,再将各地其他镖局推出来,陛下岂能还会专宠于他?”栗嵩这个计策算是很阴毒了,道出其他镖局就相当于给了刘宏杀鸡取卵的勇气,通常情况下,这计策是无往而不胜的。
可问题是,现在已经不是通常情况了,张让这时候终于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你们也都寻过陛下多次了,难道还没有察觉陛下是在有意躲着我们?依我看,那小子已经将陛下哄得五迷三道了。靠这种计策,远水解不了近渴,没等我们告他,他的刀子说不定就不知从何处捅过来了……”
“不见得吧,这小子好像从来没有得罪过我们……”话刚说到这里,韩悝忽然就看到了赵忠那怨毒的眼神,登时住了口,有些明白过来:“这小子奸猾阴狠,最善迷惑陛下,我们为汉室万年大计,决不可心慈手软!”
“此言甚妙!”赵忠早就迫不及待了,他原本打算在孙璋开口时便附和,但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只好这时才将话题引导过来:“当断不断、必受其害!不过一小小军司马兼平淮令,多少名满天下的三公大臣都被我们搞倒了,还惧这小子不成?纵然事发,我等只需费些钱帛供奉陛下,之后不又是我们的天下?”
“早就该这样了!”孙璋见赵忠也开了口,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奸诈笑道:“此事交由某家来办,诸位只需凑一些金饼即可!”
“这……”一听说动真格儿了,满堂宦官一下都又动摇起来:“事情尚未到那等地步吧,更何况,那小子不过一庸俗商贾,只需花几枚大钱雇几名盗匪闯入府中一顿砍杀即可。如今雒阳满大街亡命之徒比比皆是,这点小钱儿难道还需我等筹措?”
“你们懂个屁!”张让出身市井,终于忍不住爆了粗:“你们以为那家伙就那么容易杀死?南阳黄巾一战中,他死了没有?冀州黄巾那里,他死了没有?数万人搏杀他都能安然无恙,你们真以为他凭靠的全是运气?”
“那,那我们就凑个万钱,雇佣几个顶级的刺客去试试?”几名坐拥万千身家的宦官们,嘀嘀咕咕了一阵,终于说出了这么一个价钱。
一万钱,听起来的确不少,在雒阳城中,也的确可以雇到几名顶级刺客了。只不过,这数儿对于他们任何一人都九牛一毛的家伙来说,就显得异常的寒酸起来。
赵忠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嚷道:“我出十金,这一次,务必要干净利落,一刀见血!”
“好!还是赵常侍豪气干云!”孙璋呵呵笑了起来,开口言道:“正巧,雒阳城中来了一群江湖剑客,其中领头之人,还击败雒阳所有名家,号称京师第一剑。我这就去帮忙联络一番!”
“京师第一剑?”一听这名号,诸位宦官都有所耳闻,张让更是脱口而出:“可是那个醉心仕途,一心想着谋个官身的王越?”
“不错,正是他。一介匹夫还想着登朝堂,简直痴心妄想!”孙璋越发笑得张狂,还带着几分得色:“不过这样也好,既然他有所求,正好被我们拿来利用一番。若是事成,赏他一个校尉之职,也不是不可能,哈哈哈……”
只是,这些宦官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就在一个时辰后,司马健面对着一个小黄门皱眉道:“你可听清楚了,确实是王越?”
那小宦官看着司马健还有几分惧怕,毕竟,当初司马健虐/杀左丰的时候,他就在身前,当即小心翼翼回道:“奴家岂能听错,确是那王越无疑。”
“好,你干得很不错。以后伺候天子的事儿,你可得更费点心了……”
小宦官何等机灵,听出司马健以后安排他伺候刘宏,当即对司马健好几个大拜,随后才恭恭敬敬地走了出去。
司马健望着那小宦官的背影,忍不住咒骂了一句:“他娘的,非得出这么一杠子,就不能顺顺利利结束这事儿?王越啊……这好像都是传说中人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