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有骗你……”司马健摊着手,很为难地向醒来的秃头首领解释着。只不过,假如这位秃头首领不是绑得跟粽子一样,司马健的解释或许会更有说服力一些:“我来这里,真的只是想做生意而已。”
看着秃头首领一脸不信的模样,司马健真的也很郁闷,一屁股蹲在秃头首领身前无奈说道:“大哥,就算帮帮忙好不好。你以为我容易吗?在朝廷那里,我是通敌叛国的罪人,是无利不图的低贱商贾。到了你们这里,我又是卑鄙无耻的小人,几千辆的货物运送到这里,连一匹布的生意都没成交。我这样里外不是人,真的很不容易的。”
“既然这么不容易,你为何还要这样做?”秃头首领很有革命气概,对着司马健横眉冷竖,要多坚贞就有多坚贞。
“当然是为了钱啊……钱这东西有多重要、多美妙,这就不需要我跟您多解释了吧?”司马健很坦诚,对于他怕死贪财这两样,从来不感到羞耻。事实上,这两样在他那个时代,是极好的美德。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这反而是一个连谎话都不算的笑话。秃头首领再度露出一个‘别欺负我傻’的白眼,回了司马健一句:“哼,你们汉人不是一向都很讲气节的吗?不,你这种人,也根本不会讲什么气节,只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不就是昨天晚上,大家都打完仗之后,我派人悄悄在关下挖了几个坑而已嘛。要怪,就怪你们羌人实在没有战争警觉,两军交战耶,你们连暗哨、斥候都不派……”说着这些,司马健就为羌族同胞的单纯感到可惜。但转头一想,立马就觉得不对劲:“别扯什么卑鄙无耻这一套。你要是不想用箭暗算我,又怎么可能跳坑里去?”
秃头首领老脸第一次现出了尴尬的神色,但这个话题他终究辩解不过去,只好硬撑着回了一句:“反正你们汉人向来狡诈,为了打败你这样阴险的家伙,我也只好比你更坏……”
“呵呵。”司马健干笑了两声,没有对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继续深入下去。转而哀叹了一声,对着秃头首领说道:“不得不提一句,你在部落里的人缘真不咋滴啊。我原以为抓住一条大鱼,谁知道他们只是象征性地攻了一下城就退去了,话说,你不是这支大军的头儿吗?”
“哼,你根本不了解我们羌族,汉人只会讲什么世袭那一套。可我们羌族,却只会推崇最勇猛、最睿智的人来担任他们的盟主。我被俘之后,部落很快就会选出继位者,你想用我来要挟我们族人,简直痴心妄想!”
“哟,兄长,您瞧瞧,这人水平不低啊,连痴心妄想这个词都知道。”司马健敏锐地抓住了很重要的一点,想跟马腾唱一唱双簧。
可惜,马腾跟司马健实在没有默契,郁闷地提醒道:“贤弟,刚才那个词,是我那个……翻译过来的,他的原话,其实是骂了你一句。”
“哦,怪不得,怪不得他刚才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司马健托起了下巴,暂时放弃了这个秃头首领,对着马腾问道:“兄长,你是了解羌族传统的,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羌族生存环境恶劣,自然需要这种残酷的生存法则。”
“听起来很合理,也很伟大。”司马健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叹这种传统,但随后又疑惑问道:“可是,伟大同时也是愚蠢的代言。如此一来,他的部落岂不是在这支联合大军中一下威信尽失?寒冬即将来临,一支失去首领的部落,会不会成为其他部落的猎物呢?我可是听说,羌族向来不是铁板一块,部落之间仇杀不断,比汉羌之间的矛盾还频繁严重?”
“他的部落在那支大军当中,显然会受到一些影响。不过,还远到不了熬不过这个冬天的程度,因为在冬天来临之前,他们的部落就会选出新的首领,带领部落继续生存下去。”
“哦……”司马健重重地拖了一个长音,然后用最通俗的解释说道:“也就是说,这个家伙对我们来说其实没什么用,很快就会有其他人睡他的媳妇儿、打他的娃喽?啧啧,这可真是一项伟大却冷酷的传统……”
“莫要如此辱灭我们的传统,我们这样做,一切都只为部族的生存!”出乎意料的,这时候的秃头首领蓦然冲司马健大吼了一声,吐出来的话,虽然语音怪异,但绝对是司马健能听懂的汉话。
这一下,司马健和马腾忽然就愣了。紧接着,司马健的嘴角就荡漾起得意的微笑,伸出手来对着马腾搓了搓,而马腾则很气愤地看了一样那秃头首领,恨恨地将一把装饰精美的匕首递给了司马健。
显而易见,马腾这是愿赌服输,一旁的秃头首领这下感觉瞬间就不好了:“你,你早就知道我会汉语?”
“一千八百年后,全世界都在学普通话,你会个汉语有啥稀奇?”司马健这时候当然很得意,毕竟,早在战场上他就注意到这个秃头首领,往往不等庞德翻译的时候,神情就变得很了然的样子。人的嘴巴可以撒谎,但神情和眼神却不会,更别提,这个粗豪的羌族首领还不是那种很善于伪装的家伙。
“豪帅大人,你呢,从此以后就在我们这里好好休养。我来这里真的只是来做生意的,不是跟你们打仗的。放心,我们一定会跟对待贵客一样好好对待你的。”拍了拍秃头首领的肩膀,司马健满足地收起匕首,就准备离去。
但这时候,这位秃头首领却关心起司马健的货物来了:“这些天可能会有大雨,你的货物一旦受潮,恐怕就要血本无归了……”
“没关系,我呢,是司马镖局的总镖头,在这里可能没什么名头,但在司隶一带很是鼎鼎大名,财大气粗得很。这次做不成,下次再来好了。只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你们推选出的新首领,睡了你的媳妇、打压你的娃后,会变得开明一些。”
“不,只要你放我回去,其实这一次你就可以做成生意的!”秃头首领有些激动了,因为他很清楚司马健说的那些噩梦,一点都不假。甚至,真实的情景还要更可怕一些。
司马健的脚步自然停了下来,转头向马腾问道:“兄长,羌族是个很讲诚信的民族吗?”
“我们可比你们汉人实诚!”不待马腾回答,秃头首领就又激动了。显然,让司马健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质疑他们的诚信,让他感到很屈辱。
看着马腾缓缓点头,司马健自然就笑得跟一朵花一样。然后掏出刚才的匕首,阴森森地走到了秃头首领跟前。一刀,只一刀……就挑断了绑在秃头首领身上的绳索,然后对着锋利的刀锋吹了口气:“果然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刀。”
可是,重获自由的秃头首领,却忽然感觉这一切都太不真实。想了想后,又对着司马健说道:“我回去之后,可以试着让部落的子民来同你做生意,不过,你得保证,你来这里真的只是做生意,不是想借此将我们一网打尽的!”
“我当然可以保证……”司马健张大了嘴,准备将他如何从刘宏那里讨来了护身符,又如何机智地威胁皇甫嵩同谋,可还没等他说上一句,秃头首领便将手一挡:“不,我不要你的保证,我要他的!”
说着,那手一转,就指向了马腾。
马腾很严肃地看着司马健,仔细回忆了他与司马健所有的经历和言辞,让那些都化为坚定的思想和信任后,他才缓缓开口,对着秃头首领道:“我以先祖汉伏波将军之英名证明,此番我等兄弟前来,只是为了做生意……”
秃头首领脸色蓦然庄重了许多,对马腾施了一礼后,才无声走出汉营。
“兄长,你刚才的信任,实在太让我感动了。”司马健看着秃头首领的背影,情真意切地说道:“感动得让我以为,伏波将军到底是不是你的先祖……”
马腾脸色蓦然一黑,但总算也知道司马健啥德行,懒得同他争辩。只是喃喃自语道:“我只保证你却来这里做生意的,但做生意具体会带来什么影响,我可没向他保证什么。”
司马健猛然转头,对着一脸严肃的马腾看了再看,直到马腾都尴尬的时候,司马健才璀然一笑,调皮说道:“兄长,你学坏了……”
“认下你这个结义兄弟,为兄又怎能不学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