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弟,你别着急,那什么大碟子大碗的马……只要你能帮我指条明路,我就去曹操那里给你要回来!”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司马健,何进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说道,脸色神情极其认真。
“大将军,送出去的东西,您再给要回来……”司马健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额头,感觉何进当这个大将军实在太极品了:“您堂堂汉朝大将军,总掌天下兵马,位高权重……虽说大宛马乃汉朝万中无一的精品,但您怎么说也是要面子的人,送出去的东西,又怎么可以再要回来?”
“怎么不能再要回来?”何进一听司马健这话,完全一副不理解的神情:“我原以为当了这大将军,他们该来巴结我,可我后来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但就算是我去巴结别人送礼,那他们也得帮我办事儿吧?党锢那事儿,我专门跑到曹操/他老爹家里,期望曹嵩能给我出个点子,可他老爹真是只老狐狸,不咸不淡跟我说了一些什么陈年旧事,便把我打发了。”
“你去找过曹嵩?”本来都打算随便扯几句、赶紧闪人的司马健,忽然发现这汉末历史的政治阴谋浓度实在太粘稠,可过程中的巧合和讽刺,又是那么让人感觉啼笑皆非:“大将军,您怎么就会想到去找那个曹嵩?……”
“我为什么不能去找他?”何进先是一愣,随后又如鹦鹉学舌一般,开口道:“曹家虽乃宦官世家,但却绝对是汉室政治的蛔虫。无论是外戚得势还是宦官,这一家人似乎总是游离在政治风波之外,但偏偏又不失宠。若是说哪一家将汉室朝廷完全钻研透了,就非曹嵩莫属……”
“这话也是你背后那个士人告诉你的吧?”司马健越想越觉得可笑,因为,虽然目前这个时代还没有人知道窦武那件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司马健却知道,撺掇宦官王甫发动政变之人,就是那个曹嵩!
何进去找曹嵩讨要对策,那不是相当于一个小白兔去问大灰狼叔叔,红烧兔肉怎么样才好吃一样吗?得亏人家曹嵩看何进是个老实孩子,才没有对他动什么歪心思,否则的话,何进指不定今天还能不能跟司马健在这里说话呢。
再说,就算曹嵩有心结好何进这大将军国舅,可你让曹嵩怎么帮何进?就在三年前,何进的那个傻妹子毒杀了汉灵帝最宠爱的王美人,汉灵帝若不是顾忌之前已经废过一次皇后,再将何妹子废了会导致汉室威严扫地,他说不定早就杀了何进那傻妹子。
可就算不废何妹子,刘宏心中对何妹子的恨却是少不了的。何进出身低微又没本事,怕皇上发作就得拉拢士人往自己脸上贴金,可想拉拢士人就得出头为党锢翻案,而为党锢翻案就等于得罪张让那帮宦官,宦官进谗言反过来又是要触怒皇上。所以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陷入一个自相矛盾死局。
这样的一盘死局,解铃必须系铃人,何进他又拿不出一点外戚大将军的气度和能力,让曹嵩怎么敢去帮他?所以,人家只能跟何进打打哈哈,忽悠他两句赶紧完事儿。
“小兄弟,咱能不能先不管什么大碟子大碗的事儿,那马……跟曹操要回来的确也不好看。”出身贫贱的何进这时候也算反应了过来,虽然小农心思的他还是觉得自己吃亏,但还算分得清轻重缓急,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我这里还有一些别的马,虽然比不上那大碟子大碗,但绝对比你的坐骑强。只要你能给我指条明路,我就让你随便挑,如何?”
司马健点了点头,这个提议对他来说聊胜于无,更何况能与何进搭上线,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于是他微微一笑,神秘说道:“大将军,你天性淳朴,要想在这阴谋如海的朝廷当中混得如曹嵩那般如鱼得水,显然是不可能的。但若你只想保得一族平安,您只需谨记一条便可。”
“记住什么?”终于等到这一刻,何进忽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又想扑住司马健好生感谢一番,却被司马健赶紧阻止住。
“您以后只要记住两个‘凡是’便可。”司马健挥了挥右手,深恨自己只给胡昭做了一把鹅毛扇,没给自己留一把,不能在此展现挥扇指点江山的风度。只好勉为其难地挥了挥袖子,轻启朱唇慢慢说道:“凡是有陛下让你办的事儿,您尽一切努力让陛下开心;凡是别人忽悠你参与什么宦官、士人之间争斗的,您一概都当放屁!”
“就,就这样?”何进默默咀嚼着司马健这两个‘凡是’,感觉太过轻飘飘了,纳闷道:“那如果是陛下让我诛杀宦官或士人,我该不该去做?”
“做啊,只要是能让皇帝陛下高兴的,别说是诛杀宦官还是士人,就算是皇帝陛下让您杀我,您都可以去做……当然,以咱俩的交情,我觉得你可以提前通知我一声的。”司马健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汉灵帝那倒霉孩子,要是想起什么诛杀宦官或士人,那母猪都可以爬树了。所以,何进这个命题,只是一个伪命题,根本没有探讨的必要。
“小兄弟,你能告诉我这是到底是为什么吗?”何进想了想,似乎若有所悟,可憋了半天后,还是期期艾艾说道:“你不跟我说清楚,我老感觉这心不踏实。”
经历了游戏系统的刁难后,司马健感觉自己的脾气真的好太多。面对何进此刻这一张无辜又带着几分喜感的脸,他还是比较有耐心地说道:“大将军,你认为这宦官为何会这般猖狂,竟能横行朝政,扰得天下大乱?”
“这?……”何进闭着眼睛,努力从脑海中回忆起说辞来,最后一开口,果然又是士大夫那一套:“都是因为这些宦官魅惑陛下、阻碍圣听,陷害忠良,才使得陛下无心朝政,苍生受苦。”
司马健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中想到:汉灵帝不思朝政,那是他本来就不想干,跟那些宦官有什么关系?
封建帝制的洗脑,真是把人的脑子都给洗坏了。那些士大夫认为天子就该圣明神武,臣子们就该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然后百姓淳朴听话,天下就是这样简单得根本毫无可能的世界。一旦这世界不美好了,必然是因为朝中出了奸臣或者宦官蛊惑天子,才使得天下大乱。
可惜,现实的残酷,根本就不是这些人能够揣测的,也不是他们想要接受的。
司马健也不想跟何进讨论这样的大命题,只是避重就轻再次问道:“大将军,我不是问你这些,我是问你,宦官从哪里来的权力,能让他们阻碍圣听、陷害忠良?”
“自然是陛下宠信这些人阉人,才使得他们这般无所顾忌。”这句话何进回答得很是干脆,得亏他只是一个屠户,要是换做一个士大夫,还真不可能回答得出来。
“对了,就是因为如此。”司马健抚掌而笑,继续犹如恶魔般循循善诱道:“说白了,那些宦官只是陛下养的一群玩物而已,只有天子给了他们权力,他们才可以为所欲为。所以,我才会让你什么都不想,一心替天子办事儿,讨天子的欢心。如此,只要天子不想杀你,你认为那些宦官还敢杀你吗?”
“小兄弟,你让我跟那些宦官同流合污?”何进这脸登时就个吃了苍蝇一般,连连摇手:“不行不行,这宦官如今就跟大街上的耗子一样,人人喊打,我要是跟他们搅合在一起,岂不是丢人现眼到了家?”
司马健这时候真有些忍不住了,十分想一脚揣死这脑子不开窍儿的何进,自己没本事儿,还偏偏想充大头:“我的大将军,是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我告诉你,保明君有保明君的方法,保寻常之主有保寻常之主的方法。您如今保的,可是咱这位只想吃喝玩乐的爷。您要是把他该干的事儿给干了,让他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昏君,他不让宦官杀你还能杀谁?”
何进是淳朴,但绝对不傻,司马健这么直白的道理摆在他面前,他不可能听不出其中的关窍。故此,他抬头悠悠看了司马健一眼,何进嘴皮子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小兄弟,你这是让我当奸臣啊……”
‘奸臣?’司马健略带鄙视的看了何进一眼:当奸臣可是一门大学问,我来干还差不多,你呢……也就当个能保住自己命的庸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