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她侧头去看龙耀阳的表情。
  龙耀阳侧目,扫过她额头上的白色纱布。
  又转回来,双手平稳的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
  “听说谭修女前两天有醒来的迹象,你不想去看看吗?”
  宁婉鱼扭回头,垂下视线。
  绕过安全带,双手绞在膝盖上轻轻的抠着指甲。
  两个人,很多话都没有说出来,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默着。
  她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带她去拍婚纱照,也知道他为什么要带自己去风城。
  低头看着手指查数,一滴,两滴,鲜红的血突然滴在手背上。
  宁婉鱼皱皱眉,抬起手,正要去摸。
  龙耀阳已经在路边停下车子,从杂物箱里拿出纸抽,拽出一张,另一手挑高她的下颚。
  “仰头。”他用手纸堵住她的鼻子,让她小脸冲上,张嘴呼吸。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她仰头靠在椅背上,他的呼吸,就在耳边。
  龙耀阳迅速抽出纸巾卷成一条,塞进她鼻子里阻止血越流越多。
  看着她时,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复杂,还有心疼。
  宁婉鱼用手扇风,又轻轻拍拍脸颊,僵硬笑道。
  “最近天太热,我一上火就愿意流鼻血。”
  龙耀阳没说话,从她的小脸上收回视线,攥进方向盘,挂档。
  单手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头往后看,露出完美的侧脸。
  “叔叔。”她像是有所感应般的按住他的手:“我没事,不用回医院,去风城吧,我也想看看谭姆姆的情况。”
  “你确定?”
  他指的是她的身体。
  宁婉鱼点头:“嗯,我没事。”
  她弯腰向前,在暗黑的杂物箱里看到一丝闪光。
  目光一暗,将那条价值昂贵的海螺项链拽了出来。
  搭在手心上荡了荡。
  又侧目,疑惑的看他。
  龙耀阳也看到那条项链,抿着唇,没有说话。
  多少个在海城游荡的夜晚,他都是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攥着这条项链在海边喝酒的。
  宁婉鱼将项链收进怀里,默默低头:“这个,可不可以送给我。”
  “这本来就是你的。”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半侧过目光,往左侧的倒车镜看。
  “谢谢。”
  低头,打开包,小心翼翼的将海螺项链放进去。
  龙耀阳的手机响起。
  两人同时看到万丽娜的名字。
  龙耀阳扭开脸,伸出手指潇洒的在手机上滑了一下,挂断,之后便直接关机。
  “你不接她的电话,她会不高兴。”
  龙耀阳以极快的速度看了她一眼:“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吗?”
  如果可以,他很想,就这样带着宁婉鱼离开。
  可惜他不能。
  为什么结婚?宁婉鱼不清楚,她也不想清楚。
  “你和她结婚,这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她不会再对别人产生敌意,觉得对方抢了她的东西,把她想要的给她,让她不再极端,偏执,犯错。”
  “只是这样吗?我的作用只是安抚她,至于我过的好不好,你都无所谓?”
  “她爱你,而你曾经也爱过她,你们在一起没什么不好的,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是吗?你就这么笃定她不会伤害我?”龙耀阳突然加快车速,目视前方,嘴角的笑容有些邪。
  宁婉鱼的身体猛然晃了晃,反射性的抓住头顶的把手,疑惑的看过去。
  似乎错过了他某个表情,又好似他什么表情也没做过。
  “如果她伤了我,婉婉,你会心痛吗?”
  他突然认真的看她。
  “她不会伤害你的。”
  宁婉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逃避的转开脸。
  龙耀阳收回视线,笑了,很短暂也很复杂的笑容。
  英姿曾说过:“婉婉,有时候,我觉得你比龙少心狠,他在商场果断狠绝无往不利,可每每碰到你的事,他都会降低底线为了你一忍再忍,像他那样的男人可以做到如此地步真的很不容易。”
  连英姿都说她心狠。
  宁婉鱼目视着窗外,没有说话。
  沉了口气,心狠就心狠吧,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两全其美,不是吗?
  4个小时的时间,车子抵达风城医院。
  先她一步到达医院的蓝修女正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祈祷。
  宁婉鱼跑过去:“蓝姆姆,谭姆姆怎么了?”
  闻言,蓝修女睁开眼,同样看到了随她走近的龙耀阳。
  诧异道:“婉鱼,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前几天谭姆姆有醒来的迹象,所以过来看看。”
  蓝修女想了想,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前几天谭修女的手指动了动,当时我不在场,是看护看到去叫的医生,等我赶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动了。”
  “那现在呢?”宁婉鱼的目光落在手术室门前的红灯上:“谭姆姆为什么又被推进手术室?”
  “医生说是脑血管堵塞,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两个小时前看护给我打的电话,说谭修女的血压突然下降,被送进急诊室。”
  她温柔且沧桑的手从修女袍中伸出,摸到宁婉鱼额头处的白纱,抚了抚。
  “你的额头怎么了?受伤了?”
  “前几天跟单位去春游,在山上摔伤了。”宁婉鱼敷衍着。
  看护谭修女的护士从卫生间里走出,宁婉鱼借机站起,迎了上去。
  “蓝姆姆,我去问问谭姆姆的事。”
  “嗯,去吧。”
  她的身影跑远,蓝修女才微笑着转回视线。
  “她让你很为难吧?”
  龙耀阳正面向手术室站着,闻言,平静的转过头,对上蓝修女如沐春风般温暖的笑意。
  “还好。”淡淡的两个字,对谁,他都保持着不变的冷淡。
  只除了宁婉鱼。
  “她是个好姑娘,只是有个解不开的心结,修道院能给她的,只是这遮风避雨的瓦片,她缺少的父母的关爱我们却弥补不了。”
  “刚进修道院的那一阵,她一直很孤僻,不愿意和人亲近,接触,苏修女曾跟我说过,她一直认为自己会被抛弃是因为她不乖,父母才会不要她。”
  “再之后,她像所有需要关爱的孩子一样,开始了叛逆期,可她的本性不坏,单纯,也渴望亲情,天主一直在保佑她。”
  龙耀阳安静的听完,没有说话,礼貌的颔首后朝门外走去。
  从医院回到酒店的一路上,宁婉鱼困的在车上就睡着了。
  右侧的车窗放下,徐徐吹动的微风撩起她的发丝。
  细尖的脸半侧在椅背上,左右摇晃,几乎要撞向旁边的玻璃窗。
  龙耀阳一面看她,一面看向前方的车道。
  她左右摇晃的脸终于向右侧玻璃窗撞去,龙耀阳适时伸出手,大手一拦挡在她的额头处,避免她的额头撞向玻璃会伤上加伤。
  【她让你很为难吧?】
  蓝修女问他。
  的确很为难。
  连自保都不会的女人,竟然想去保护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