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做了两个小时,等他们吃完已经晚上六点了。
天渐渐阴沉下来。
两人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宁婉鱼乖顺如小鹿般靠在他怀里,手持红酒杯,看着夕阳。
“夕阳无限好,只是尽黄昏。”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里的景致,宁婉鱼突然说出这么伤感的话。
龙耀阳不自觉的抱紧她,侧过头,欲言又止。
宁婉鱼撇开目光,暗自抹掉眼泪。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晚上起风了,我们回去吧。”说着,她放下酒杯就要站起来。
她苍白的小脸,红红的眼圈,勉强挤出的笑容都很难看。
龙耀阳突然扯住她的胳膊,沉声问道:“婉婉,你怕死吗?”
有时候,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穆尘那边配不出药,她注定会死,在生离而死别上选择的话,他会自私的选择和她一起死,连他自己的命也一并了结。
只是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他不知道婉婉会怎么选?
是宁愿选择和他一起死,还是把他推开。
宁婉鱼虽听的懵懂,但也慎重的想了想。
点头道:“是,我怕死,我很惜命的,不想这么早死。”
五岁的时候死里逃生过一次,之前在医院,听英姿说她也差点就死了。
苏姆姆的死,谭姆姆的死,这都是她心里的结。
死过一次的人和靠近死亡的人一定会怕死的,只有那种没切身体会过死亡恐惧的人才会把死挂在嘴边。
“如果在死亡,和离开我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选?”龙耀阳将她的身体拉回怀里,晃了晃手中腥红的酒液,侧目问道。
宁婉鱼抿着唇瓣,半天没有回答。
叔叔问这句话时,她的脑海里就莫名跳出万丽娜的脸。
虽然他没明说,可宁婉鱼有感觉,他的问题和万丽娜有关。
沉沉闭目,聂诺道:“我只希望,我爱的所有人都平安的活着。”
这是实话,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所有人都活着,包括苏姆姆与谭姆姆。
“苏修女把你教的很好,像圣母一样。”他抚摸着她的头发,侧对着她笑。
宁婉鱼听不出他这句话是挖苦还是表扬。
沉默着又倒了杯酒,轻缀了口。
圆形桌台上的手机响起噪音,万丽娜的名字在屏幕上不安分的跳动着。
宁婉鱼将手机推过去:“叔叔,你的电话。”
她起身往卧室走。
龙耀阳两指夹着手机举到面前,对着屏幕冷笑。
侧开视线,将手机随意扔回桌子上。
一口仰进杯里的酒,从桌子上摸来烟盒,抽出一根点燃,黯淡的吞云吐雾。
夕阳西下,黄昏是暗沉深邃的蓝,太阳的余辉释放着明亮的桔色,挂在天边一角。
聂新的电话打进来。
“龙少,您今天回来吗?”
他吐出一口烟雾,阖目,声音很淡:“嗯。”
“那……我去接您?”
“不用。”龙耀阳睁开眼,将烟灰点进烟灰缸里:“我开车回去。”
哦,聂新又想了想,吞吐道:“那太太……”
“我送她回医院,你去万丽娜那把药取来,交给穆尘,回去后就要给她注射。”
“是,我知道了龙少。”
龙耀阳微低着头,吸了口烟,夹着香烟的手指在太阳穴上缓慢的动了动:“他呢,有什么动静?”
“几天前去过万丽娜的公寓,再之后就没动静了。”聂新如实报告。
龙耀阳掐灭烟蒂,从躺椅上站起来。
“继续盯着他,有什么异动立刻告诉我。”
“是!”
卧室里的宁婉鱼已经简单的收拾了行李,见他进来,微笑着仰头。
“现在走吗?”
她蹲在行李箱旁,明明不想笑的,却又坚持着挤出微笑。
并不玲珑的身姿此刻有行李箱映着,反倒显得娇小。
表情有些僵硬,像是被人抛弃的宠物,从内到外的诉说着可怜。
龙耀阳长腿迈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婉婉,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你离开,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我知道。”她嬉笑着推开他,把行李箱盖上。
又伶俐的跑向阳台,将只用过一次的电磁炉,锅铲用具塞进大袋子里。
“这些也要拿吗?”龙耀阳跟过去,皱着眉。
宁婉鱼回过头,投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真金白银买的,只用一次就扔吗?我可没那么败家。”
她拎着那些大包小裹很吃力,龙耀阳接手帮她拿。
“放车子后备箱里。”
他还没想这么早走的,上前一步道:“婉婉……”
“我再去浴室收拾一下,你先把行李箱和这些东西放上车吧。”
她转身进了浴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门关上的一刻,她已经忍不住的蜷缩着身体,背靠着门板蹲下。
捂着脸,捂着唇,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身体一颤一颤的,脸扭曲变了型。
他们早晚要走,梦早晚要醒,早一个小时或是晚一个小时没有区别,该来的事情不会改变。
龙耀阳拖着行李站在浴室外,盯着门上映出的小小身影,喉结一阵滚动。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宁婉鱼放下捂唇的手,双手按在地上,将头仰着,痛哭失声。
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滑,滑进嘴里,滑进耳朵里,粘湿了她两鬓的头发。
在风城的这五天,他们一直住在这里。
这里,就像他们的家一样,充满快乐回忆的家。
宁婉鱼抚着墙壁站起,拧开门把,要再去看一看这个家。
浴室的门打开,她被泪眼糊住的余光看到浴室门边正垂直站立的男子。
他竟然没走。
他的表情无奈又心碎,对着哭的狼狈不堪的她伸出手。
宁婉鱼什么也不顾了,跑了两步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像个找不着家的孩子。
“我们不走了,我们留在这里,好不好?”龙耀阳搂抱着她问。
宁婉鱼却在他胸膛前摇头,哭的嗓子沙哑说不出话,只知道摇头,不断的摇头。
“婉婉,我对你不会变,更不会让你离开我,给我时间,我会解决这一切,嗯?”
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婉鱼傻怔怔的抬目看他,哭的肿成核桃的杏眼可怜巴巴。
红唇被咬的露出血丝,他的阴影在她面前扩大,深情款款的吻着她。
“以后,不要再咬唇虐待自己,想咬,就咬我,嗯?”
从风城回到海城,龙耀阳开车开了近五个小时。
晚8点出发,到医院时已经凌晨1点了。
他抱着昏睡过去的宁婉鱼回到医院病房,穆尘早就准备好的站在床边。
抽出针剂里的药,注射进她的身体。
“配药的事有进展吗?”
龙耀阳抽出一根香烟,在指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
目光定要宁婉鱼的小脸上,挪不开视线。
穆尘打完药,又伸手碰了碰宁婉鱼的额头,还有她身上已经结疤的痕迹。
不禁撇嘴,这女人复原的能力倒是强,这么快就恢复的这么好了。
像打不死的蟑螂似的。
他回身往外走:“我已经联络商言介绍的那几个人了,他们对国际上新出现的这种药剂也很感兴趣,我们各自研究再交换意见,想配出解药不难,只是需要时间。”
他走到病房门前,发现龙耀阳并没有跟上来,不禁回头道:“明天你结婚,不回去准备一下吗?”
龙耀阳坐在床沿,伸手撩开宁婉鱼额前的发丝,又捏捏她的小脸,冷声道。
“有什么好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