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富,李堂主呢?”那名青年进了里间,左右拐过几个小道,进了一个隐蔽的房间。
昏沉的日光卷起飞雪,从房檐上扑棱棱落下,小屋里燃着的火炉被一根铁铲轻轻拨弄两下,添了几块煤块,又熊熊的燃烧起来。
“堂主去城南接头去了,这次各堂口损失都不小,两千死士折了七停。哼哼,姑苏野那个老家伙倒是机警,来了个金蝉脱壳,血云宗的赵炳义脑子是屎做的?进城前说的信誓旦旦的,郡主肯定在辇中,这下好了,本以为一刻钟结束战斗,结果反倒被包了饺子,中州的圣地实力还真是名不虚传,嘿嘿。”
店小二坐在火炕上,桌上放着酒菜,他指了指,青年却摇了摇头,他只好自己拿起酒壶,斟满仰头喝掉。
“最大的变数是姜银月,她出身寒月圣地,据传这次统帅的不过是宗门的一般弟子,却这般厉害,有她在,郡主这一路自然是安全了,现在郡主已经回城,计划也已经失败了。不过眼下最生气的恐怕不是我们,姑苏牧野那个蠢驴,怕也是恨死了这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圣女吧。”
青年嘿嘿怪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的明面身份,是姑苏牧野的贴身青年,而实际上,他是白莲教打入苍狼帝国的一名探子,一张大网,早就罩在了剑陵郡这个王爷周围。
“是啊,他费尽心机,慢腾腾的派出援军,就是为了借助我们的力量消灭来自中州的威胁,打的好算盘。要说野心,他比苍狼帝国的那个国主都大,可论手段,他真是差了不止一点。教中这次的损失,不算什么,我们有几十万教众,随时都有后备军。这不过是第一波的袭击罢了,就算姜银月再厉害,她又能掀起多少浪花?”
店小二不屑的说道,又喝了一盅。
“名镇天下的寒月圣地,号称随便一位大能,都可以斩断星辰的寒月圣地,这次怕是要栽跟头了,哈哈。这里是北荒,可不是他们的老巢,等我们真正的力量聚齐,必定把他们歼灭在落霞岭。来,喝!”
青年端起早就放好的酒杯,跟店小二碰了一记。
谈笑声不断传来,房顶上,一只白隼扑棱棱展开翅膀,朝着远处天空飞去。
“白莲教余孽,很厉害啊,魔爪都伸到塞外来了。”
宽大的房间里,姜银月站在窗前,左臂上立着一只白隼。粗壮的隼腿上,绑着一截白色的圆筒。
陈小翠看了一眼地上的天宝,脸色乌黑,已经是气若游丝。
她收回怜悯的目光,眼神变得冷酷无情,“师姐,追踪散已经留下,那两个白莲教的人也跑不了了。神机阁传回消息,城西那里,剩下的刺客此刻已经集结,正准备突围,我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平宣王?”
“不必了,告诉他也无用,只怕他的人马到了,那些家伙早就藏起来了。”姜银月摇了摇头,手臂一动,白隼飞到了大梁上。
“师姐你是说……”陈小翠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连忙掩住嘴巴。
“知道就行,今晚和平宣王会面,明天我们就动身。”姜银月双手背后,三千青丝迎风飘扬,“让玄夜去这两个白莲教接头的地方好好打探一下,我想知道,白莲教到底想干什么?真的以为我们奈何不了他们了?”
“好,师姐。师姐,你体内的阴毒还没清理掉么?师尊说,让你不要勉强自己,如果不能破入御空境,就不要再催动《玄女经》,容易走火入魔的。”陈小翠十分担忧的说道。
姜银月展颜一笑,拍了拍陈小翠的娇嫩脸蛋,“没事的,你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
一个人?陈小翠愣住了,看了看地上的小乞丐,大师姐难道要杀了这个倒霉蛋?
就算是尸体,那也不能说是一个人呐。陈小翠纠结着数学问题,快速的离开了。
姜银月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天宝,走到他身边,抬起脚狠狠的踩在了他的手掌上,“滋味不好受吧,我告诉你,这种阴毒十个时辰之内,如果不解除,你会被活活冻成冰棍。让你跪下磕个头有那么难么?”
手指上传来钻心的疼,仿佛被碾碎一般,天宝猛地睁开眼睛,狠狠的瞪着姜银月,恨不得把这小娘皮一巴掌捏死。
“跪天跪地跪父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子下跪?”天宝不屑的说道。
“哎呦喂,你还挺有骨气的,小子,不下跪也行,昨天哪只脚踢我了?剁了!”
姜银月不由分说,抓起天宝的一条大腿,扯起来放在桌上,右手缓缓的拔出长剑。
闪亮的刀锋晃得天宝眼睛发花,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姜银月身上散发出来,天宝毫不怀疑,姜银月真的会砍下他一条腿。
“圣女殿下,你这种身份,还要难为我一个小乞丐吗,虽然我昨天的行为是一种冒犯,但如此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百姓,不觉得很可耻么?”
天宝眼珠一转,身体里正有着寒气在冰冻经脉,周身有一种彻骨的痛。那股阴毒,果真厉害的很。
“不用给我玩嘴皮子,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命比草芥。本姑娘想杀,也就杀了。”姜银月说完,高高的举起手里的长剑。
“圣女殿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残缺。你要真是心眼小,就一剑杀了我,给我个痛快。不过话说回来,昨天那一脚,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修为再高,也不能把那些人都杀了吧,历史已经永远的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一个流浪街边的落魄乞丐,一脚踢在了名震天下的……那个谁的某个地方,这个污点是无法抹杀的。”
“杀了我吧,老子还想回去呢。”天宝惦记着正在激战的冷玄素,或许想要破开这个世界,必须经历生死,这是他一种冥冥中的预感,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以他的修为,无法穿越时空阻隔,那么死了总可以办到吧?
意料中的鲜血横飞并没有出现,天宝的胸前被人用力一戳,一些特殊关节被轻巧的按捏,那种让灵魂颤抖的疼痛几乎让他直接昏迷。
“小子,我从来不滥杀无辜,你别逼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跪下求我,饶你一条狗命!”姜银月冷冷的说道,手上继续活动。
天宝很想吐她一脸口水,心肠居然如此狠毒,但是却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权利。姜银月折磨了他一阵,把他身上的关节再度复原。
“臭娘们你听着,老子虽然是个乞丐,但是也有尊严。有种你就折磨死我,我天宝要是跟你服软了,就是你生的!”
一股倔强劲儿涌上来,天宝脖子一梗,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姜银月咬了咬牙,手掌朝着天宝脖子上切去。
“姐姐,你在吗?”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姜银月一愣,露出不耐之色,提起天宝,在他脖子上一捏,天宝就晕了过去。
掀开屋中的衣柜,姜银月把天宝给扔了进去。
再转身的时候,一个俏丽的小姑娘就站在面前。
姿容姣好,清丽脱俗,正是豆蔻年华的一个小美人。
“丹凤啊,你不去陪你分别十载的父王和娘亲,怎么有空跑到姐姐这里了。”姜银月宠溺的捏了捏姑苏丹凤的鼻子,后者吐了吐舌头,拌了个鬼脸。
“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说话呀,姐姐很快就要走了,这一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姑苏丹凤抱住姜银月,娇媚的脸上现出不舍,“姐,你不走好不好?丹凤有些不太习惯,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没有寒月圣地好。”
“傻丫头,你不是出生在这里么,这是你的家啊,怎么能说不好呢,宗门虽好,却终究比不了家的感觉啊。”姜银月柔声说道。
“可我离开家才六岁,这十年来,宗门才是我的家,姐姐才是我的亲人,姐,你再留下陪陪我嘛。”姑苏丹凤撒娇道。
“哎,姐姐也想陪你,也舍不得你这个黏人的小丫头,可是,姐姐有什么办法呢。”姜银月落寞的坐下,叹了口气。
宗门大事,就算她本事再大,又怎么能顾得上私情?
可惜了这小姑娘,按照这些蛮子的传统,只怕今年平宣王就会给她寻一个人家,到时候,无论愿不愿意,她都必须答应。
女人呐,在这个男权世界,又有多少人能给自己的命运做主呢。
姑苏丹凤心思玲珑,见姜银月不开心,马上换了话题。
“姐姐,咱们不说这个了,今晚有大典,我陪你到处转转吧,很隆重的,既然来了,就好好欣赏下。”
姜银月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姑苏牧野虽然讨厌,这妮子倒是不坏,盛情难却,临走前还是好好的宽慰一下她吧。
“太好了!姐姐啊,你不知道每年的今天有多热闹……”
姑苏丹凤如一只不知疲倦的小乳燕,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而姜银月也听得津津有味,心情大好,她已经忘了,有个可怜的小乞丐,被扔在了沉闷的衣柜里,正跟周公下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