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可能是很少有人能逼他,逼到这种不得不接受拒绝的境地。
  “小洛……”我徒然瞪大眼睛,他在我开口时突然毫无预兆地疯狂起来,那只拥有温暖气息的手掌稳定而快速地直往我眼眶削下来,我愣是没有躲开的余地。只是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掌擦过的撕裂痛苦,又似一无所觉地看着。
  视线一度被冰凉的血红占据,眼瞳沁入了碎裂的皮肤下的鲜血,整个世界都被这种颜色扭曲模糊了,我热爱的阳光也被血色遮盖住,发出惨白而微弱的光芒。
  他的手在我左眼侧边,擦过我的眼角直接插入地板,原木的地板被这只手带起的巨大力量击碎而发出一阵牙酸的刺耳声,裂缝像玫瑰藤以他的手为源头四处散开生长,地板在我眼睛旁开了一个完整的碎洞。
  我愣着看他,被波及到的眼角处受伤不轻,我左眼盛满倒流而进的血水,刺痛到止不住颤抖。
  眼睛还在,只是很痛而已。
  “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这么说让我而感到很不舒服。”他抽回手,掌沿沾了些血色。
  “哦。”我有些傻气地回应,地板报废了,又是一笔费用,从这小子工资里扣。
  今天家里还真是遭灾严重,也不知道地基是不是足够稳固,可不要被这混小子折腾塌陷掉。
  “有本事你别去。”话一出口我肠子都悔青了,我说这个干嘛?如果他发怒我岂不是自作自受。
  他对我露出一个清新亲切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暴虐都是海市蜃楼昙花一现,我看到这种笑容颈后直发毛,好诡异的笑容。
  我恶梦感成真,他沾血的手按住我的肩膀,血灾严重的视线中清清楚楚看到他眼里的幸灾乐祸,幸灾乐祸的情绪后,我还看到自己两只眼睛黑红不同的颜色里那种同样的惊愕。我从今天起彻底推翻了眼睛是一个人的心灵这句信仰,拥有如此美丽纯净的眼睛的家伙——怎么这么欠揍加混蛋啊。
  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多么像恶作剧成功而得意的孩子。
  “只要我不松手,你就得一辈子带着我。”
  伸手用力揉揉我的头发,直到变成一个鸡窝头才罢手。我呆滞地看着他松开我的困缚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双手随意放在裤袋里,然后脚一抬踹向整片玻璃,玻璃受不住力而出现大范围龟裂,哗啦啦摔碎一地。他没有回头踩着满地碎玻璃走出去,“其实,你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空气中随着一个人的离开而少了紧绷的逼迫感,挂在墙上的吊钟早就被波及掉下来报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就差补上两脚,屋子就可以变废墟。
  我瞪着天花板上的粉彩小花,有点担心天花板会不会在下一秒塌下来。
  血从眼侧的伤口中不断流淌下来,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蓬头垢面鲜血直流整一个夜叉形象。伸手轻捂上嘴,我终于忍不住蜷缩起身体无可奈何地低咒,“这个臭小子,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死缠着我啊,我有不会真的把你丢掉。”
  不知躺了多久,我才从已经倾斜的地板上爬起来,我捂着嘴角欲哭无泪,看着满地那小子不知又从哪“借”来的书,苦哈哈咧嘴一笑,立刻疼得我直抽,“嘶,该不会磕到牙齿了吧,除了留一大堆烂摊子给人收拾你还会什么?”
  我认命地蹲下去开始捡书,一本一本地捡,眼角的血流淌的速度变慢,一滴滴汇成一条血痕滑落到下巴处,我艰涩地眨了眨眼,左眼疼得我集中不了注意力。
  一本书翻开倒搁在碎裂的地板上,我顺手拾起,是那本诗集。血掉到地上仿佛可以听到清脆的响声,泪水不受控制缓缓冒出来,把红色的血混成粉色,我低低地咳起嗽,“当我即将死去时,我爱或爱我的人请离开吧。请抛弃所有美好的时光,韶华的青春已远远走开……咳咳。”诗很美,真的很美。
  屋子空荡荡的无声,我抱着书蹲在一地狼籍上不敢出声地哭着,“原来,真的会消失……”
  当我即将死去时,请留下我一人等待葬礼上的歌。
  我可以忍受死神的热吻。唯独……
  “有我在,你就不会消失。”当时的你,是这么说的吧。
  唯独无法拥抱你们的,泪流成河。
  “我最讨厌,咳……生离死别的眼泪了。”当我即将死去时,我爱或爱我的人请离开吧。
  阳光温暖了被褥,我把晒得暖和和的被子从院子里抱进屋子里,找来的修理工半跪在落地玻璃窗前,只见他十指似乎带有某种特殊的韵律地夹着七八种形状各异的修理工具,眨一眼的功夫又放回打开的工具箱里。
  玻璃也换好了,房子损坏修理工只用三天功夫就修回来。一想到修理工看到地板上明显的人为大面积损坏时的表情,我就很不好意思,因为修理工冷着脸对我说:“那小子还在不在?我可以去揍他吗?”
  呵呵,这修理工王叔真的很讨厌有人故意破坏东西。
  将被子收到二楼的柜子里后我跑下楼,王叔正提着工具箱走出门,我忙喊了一声,“王叔,要不要喝杯茶再走。”
  中年的大叔迟疑地停步,他半回头侧着脸淡淡地说:“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仿佛也有五月阳光的温度,看久了心情会很好。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谢谢。”谢谢你的关心,大叔。
  大叔走后我挽起袖子开始为屋子大扫除,刚修好的地板平整光洁,不见一丝被损坏过的瑕疵,我跪着擦地板擦累时很想躺到地板上滚一圈。那小子被我打发去了店里帮忙,这时候可不敢让他在家里。至于修理费,从他工资里扣。
  锃亮的地板上反印着模糊的影子,我呆呆地看了好久,接着将手中的布扔到一旁,双手摊开地躺上地板长叹,“果然啊,那混蛋小子不在我家永远都是安全的。不过还真不习惯一个人,做饭都习惯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