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是你的错觉,我就是一个凶巴巴的大叔。”我将雨伞打开,然后拖着他面瘫往前走,“回家了。”
  别跟我提从前,那都是一个误会。我无数次都在后悔第一次见面时,就不该被你迷途羔羊的外表骗了,没有把当时的你塞到布袋里,拖到警察局是我这一生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
  路过泉池边时,我看到了他口中那位气很完美的数硬币的流浪者。他很安静地坐在满是雨水的地上,穿着很宽大的外罩衣,戴着一顶贴满绿色叶子的帽子隐藏在阴暗里,将一枚一枚硬币精巧地竖起来叠金字塔。
  精准到不存在引力问题的手法有些不可思议,圆滚滚的硬币在他白皙的指尖是种魔术般的艺术品。
  我们走过时,硬币金字塔突然轰然倒塌滚了一地。
  我咳嗽一声,鞋边都是硬币,轻唤身边注意力跑偏的人,“小洛,不可以打架。”
  洛青握住我的手的力道告诉我,他兴奋了。不提他平时做决策冰冷得理智过头的一面,他本质上有非常疯狂好斗的另一面。只要是他觉得放松时,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花大力气跑过去掐死一个高手,最后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们这样的,不管表面性格如何,其实个个都是逞凶斗狠的暴力份子,环境造就逼迫而成的野性,所以看到感兴趣的对手就会本能地兴奋起来。
  洛青被我拉着走,微眯起那双可爱的圆眼,冷漠地回头望着那个数硬币的男人,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老板,我不杀他。”
  我轻易就听出洛青语气中那份让人毛骨悚然的念念不舍,你不杀他?也对,你是想把人打到半残是吧,还有一口气也不算杀,你当我傻啊。
  我没有回头,只想把身边的家伙快点拖走。
  “小洛。”我青筋隐浮上额头,都是让我头疼的问题份子,大半夜精力那么旺盛干嘛?完全拖不动这个小子。
  “我就跟那个流浪者说说话,不对他干什么的。”洛青眼神冷漠,笑容亲切,多么好商量的样子。
  大骗子,我想都没想就将手里的伞扔开,雨水跟冰花瞬间落满头发跟衣服。伸手扯住他松开的领带,他表情还是种注意力在别处的不在状态内。
  外披的外套因为的剧烈的动作滑落到脚边,我完全不在乎肩颈处雨水的寒冷。“不行。不听话你就别回去了。”
  他的视线瞬间移回来,朦胧的花灯下,黑色的眼睛里有一层美丽的光芒,如彼此过近气息交缠的温暖。
  夜深得很安静,那些落下来的冰花像诗一样优美,脚上的高跟鞋的死结让踮起的脚尖有一刻的紧迫。
  “小洛,跟我回家。”我抓着他衬衫离他远一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说。
  洛青微抿着唇线,露出一抹异常无辜的浅笑,像是突然变成一个天真无邪的大孩子,然后没有任何异议地点头。
  好,我们回家。
  黎明的颜色很沉寂,我的精神开始恍惚起来,窗户缝里的天空刚刚从黑夜中醒过来,一大片淡色的澄白如鼻尖的草香味那般舒畅。耳边传来轱辘碾过石路的声音,清脆的铃铛声一路破开黎明前的沉闷。
  我伸出手揉揉眼睛坐起身来伸个懒腰,“早安,小洛。”昨晚上半夜坐上了回程的火车,一上车就直接睡着了,因为是直达车,也不担心会睡过头去。
  我慢慢拉开了一点窗帘,似乎已经到了,这里城市的高层建筑都是倾向哥德式风格,尖顶的拱形高窗上有鸽子掠过。因为太阳还未真正爬上来,街道上很安静,那些从尖顶上飞下来的鸽子站在红色的屋顶边沿,有些还飞掠到路边啄食物屑。
  这个城市的气温可以让你感受到阳光无处不在的灿烂,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与庞大的热带雨林区域,是植物学家的天堂。
  我双手撑着脸颊,有些无奈地叹气,这下该怎么跟云初解释啊,好在没有受伤,要是受了伤,天知道我会被怎么解剖了。
  等到上路后,才发现时间如长沟流月般无声音,已经流走了许多。记忆总是那么令人诧异的顽固。
  “小洛,我们到了,连在车上你都能赖床,我说你这么随随便便的样子小心被人偷袭。”我说完静静等待身边的家伙的动作,他呼吸平静到你听不到地躺在柔软的椅子上,草帽下什么动静都没有。
  一、二、三……我默不吭声地看着日出数到十,接着身子一转就猛地扑到他身上,力气大到可以压窒息一个普通人,然后生气地抓着他淡黄色的长外套领子使劲摇啊摇,“你给我起来,你这条懒虫,已经到了到了,你还想给我添多少麻烦才甘心。”
  所以说我最讨厌外出的时候有这个家伙跟着,他只要任性起来压根就不甩环境如何,难哄得要命。光是要应付他这一路上的任性举动,就累死。年纪越大也不见他心智更成熟点,脑子智商高有什么用?都二十多的人在我面前孩子气重得我想挖个坑埋掉他。
  “这就到了,好无聊。”他将草帽拿开,露出那张绷带重叠遮掩住的脸,昨晚走得急,头上的绷带都还没来得及撤下来。
  他喜欢新鲜的东西,哪里能疯就跑哪里去。他有一段时间当腻了上流社会的宠儿,第二天就跑去当乞丐你信吗?
  当我把硬币扔到这个家伙的碗里的前三秒,愣是没发现这个满脸泥巴学人瘸子的家伙是谁,他的演技都是这么体验生活来的,我除了把他碗里的硬币重新拈回来外,真的拿他是没其他的法子。
  “你想有多有趣,现在我打电话给林会长,说你去盗墓了,你觉得有趣吗?”我白了他一眼。
  “原来老板还想把我关到监狱里吗?这个游戏很危险,会让我控制不住杀人的冲动,只要你不在乎死很多人我倒是不介意玩一下。”他露在绷带外的嘴微勾起一抹阴暗的笑痕,眼瞳压抑不下浓郁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