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咦”一声,腿因为蹲麻了也不在乎地面有多脏就坐下来,然后十指交叉感受到指尖的交缠的支撑感,脑子里繁杂的信息线索被拉扯开,留一空白的余地。
“洛族的墓,就我来说,已经发现了三座,这三座都是有门的存在,不可能这一座没有,”我能起的作用很有限,此次之行是一次意外的不得已,就连林会长也告诉我,不一定要真的找到。
十指交合握得牢牢,手心微润,我低头继续低声自语,“而遗迹里的线索是我手里的地图,虽然还得配合其余墓地所出土的线索来补充才能发挥作用,可是这份地图无疑是一种桥梁式的东西,找不到也就串不起来所有墓地的线索。奇怪,不该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们方向错了。”这已经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对,应该错了,人都是惯性思维者,由于对于墓地历史太过熟悉,我们包括过去进入这座遗迹的人都陷入一种思想囹圄,以为遗迹跟黄河墓地及其余两座已经发掘完成的遗迹都该有同样的设计,那就是各种不同建筑风格的遗迹中,有一样惊人相似的设计,遗迹的大门。”罗飞表情沉静,语气平缓,他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总是保持一份火热下的冷静还有细腻。
“这就是心里误区吗?明明在所有墓地里除了外围的门,无一例外都在深入发掘时找到隐藏在外围的门里的真正大门,而所有最重要的线索都放置在大门内,那个真正的墓藏室。可唯有暗地,那么多批考古专家都来过,却一点关于门外的秘密的线索都没找到,这本身就很奇怪。”
我微眯着眼,脑子里关于文物信息一条过一条,因为接触过最核心的翻译,所以我很清楚林会长他们都在暗地里找到什么。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大门,那入口会在哪里?
“地图?我忘记了什么?”罗飞陷入沉思。
不能坐在这里想了,如果想不出来硬是去想那就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我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灰,没有理会盘腿正死瞪着门口的京。
我来到观察窗前,透过窗户看着墙壁上的那些东西。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他的外套有点凌乱,露出里面竖领的白衬衫,因为手有时会不经意去将额前柔软的刘海往后顺,所以黑色的头发很散碎。他此刻倚着墙坐的随意,表情漫不经心地慢慢翻动手中的一本古籍。
我轻轻地泛起一抹笑,稍无声息地走过去,然后蹲下也靠着墙坐着。瞄了一眼他手里的书,是古文籍。他从那弄的?总不可能从海底那里摸出来的,那根本不可能。
洛青没有转头看我,只是不知看到什么眼神有些微茫,然后手里的书往我这边一递,语气有些平地说:“第十五行第三十七个字的意思。”
完完全全没有任何一点点疑问句该有的起伏音调。
我暗笑一声,身子挪了挪与他肩挨肩坐的更近,书页泛黄泛灰,脆弱如枯蝶的翅尾,一种与这座遗迹同样苍老的味道,我轻声解释,“这不是一个字,是三个字所组合起的固定词,这个词在古巴蜀图里是用来当植物名词的,同时也可以作为形容词来用。这类词一般都是直译,你看看左边的横三短竖一,这是这个词里不变的结构体,意思是花或者植物。而剩下的两个字可自由变化,无需掌握真正的意思,只要会读就可以。”
他轻点下头,嘴里低吟出一个很奇特的单音节,艰涩而饶舌。
我不在意地帮他直译,“卡多奇布花,”这种舒沙体的文字最难的是你会不会拆字,如果没这方面扎实的功底,无论多天才都是很难分辨出舒沙体文字中到底哪一个是字哪一个是一大串词。
“也就是说这位叫‘扬’的酒器祭祀家里有养一种叫卡多奇布花的植物,会开出白色的花朵。”他顿了顿,才像是终于确定了答案地用一种很平淡的口气说:“这位作者有种花。”
我有些茫然,有种花就有种花,那么正经的语气不像是他会注意的方面啊。
他偏下头,就是不往我这边偏来,手轻捂着嘴自喃,“这样注意起来,许多本书里的各种细节综合在一起,有一大半的作者身边或多或少都有开花的植物。”
“嗯,植物对于人来说很重要,不止是作家吧,很多人身边总会有几样植物的……”我接他的话,说着说着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笑意不受控制地跑出来,不会吧,这小子不会真的在看书时看得闲时就跑去想一想写这本书的作者家里有没有种什么花吧。我当时为了抑制他看书的速度随手写出一条理由,不,不算理由,顶多就是个可以代替的例子,你还真给我照做啊。
双手连忙捂住嘴,哈哈哈,笑死我了。就某方面而言这小子完全就不会转弯啊,我可以肯定他现在看书的速度是固定在三秒钟,哈哈哈。
“哥,有什么很好笑的事发生吗?”洛青轻合上书,露出一个含蓄却颇有贵族气质的皮笑肉不笑。
我嘴一扯,手一摊,面部肌肉立刻麻木,“没有,我没笑。”
洛青总算将头转过来,皮笑肉不笑得很真诚,“哦?是吗?”
“嗯。”轮到我将头偏一边,不跟他那张笑面瘫的少年面孔对上,每次他这样笑我都胃痛,笑的那么假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想咬人吗?
他敛起笑容,神情有些空茫,像是发了一会呆,才用手指弹弹手上的书籍,“这本书不错。”
我手一伸,小心翼翼地将书从他手上摸回来,“不错你还弹它,书页掉了怎么办,补救很麻烦。”舒沙体古文籍啊,要尊重岁月留下来的遗产。
他有些不以为然,“我看完了。”言下之意就是,反正我看完了它就失去价值,就算把它烧了也就是废纸几张。